老年犬的肾脏功能自然退化,这是无法治愈的病症。只能寄希望于饮食和治疗,延缓病症恶化、保证生活质量。 她不太敢看朱欣怡的眼睛,也一直对这样需要安慰和鼓励的情景束手无策。 隔壁台子的比熊输液结束了,主人抱着棕色小狗在怀里摇晃,细声安慰着。 朱欣怡吃掉了大半个白面包,咕嘟咕嘟灌下半瓶水,揉了揉微肿的脸。 璩贵千安静地看着她,再次伸手过去挽住她,两个人一起看输液器缓缓滴落。 “你今天没事吗?”她轻声说。 “我那个工作去不去都可以啊,”璩贵千凝视着她抚摸元宵的动作,“陪你更重要。” 朱欣怡用挽住她的那只手搓了搓她的手臂,像两只依偎的小动物,用对方的皮毛取暖。 “明天还要继续输液吗?” 朱欣怡点点头,小声:“嗯,医生说要连续三天。幸好不用住院,我看到那边的笼子就要心疼死了。” “那明天我们早点见,我给你带早饭。” “不用了,你明天不是有早八的课吗?”朱欣怡扯扯她的袖子,“没关系的。” 她抬起头,揽过璩贵千的肩膀:“汲取一下能量,陪我一会儿就够了。” “我没事。” “无论如何,元宵在一天,我就好好照顾它一天。” 她的手没有离开过元宵的小脑袋,好像要一直记住那种触感。 但她的声音已经有力起来,流露出坚强乐观。 于是璩贵千也用脑袋碰了碰她,两个人在公共场合里说着悄悄话,聊着最近发生的事。 输液完成后医生再次检查了元宵的状况,随后开药,打印了一张很长的饮食注意事项给朱欣怡。 她去药房排队的时候,璩贵千就抱着元宵在医院门口等她。 元宵依旧裹着小毯子,像一个小宝宝一样躺在她的怀抱里,不时伸一下爪子。 阳光穿过树叶在人行道上落下光斑,马路边是生动的人声车声。 天气这样好。 璩贵千摇了摇手臂,低声:“宝贝看看,不睡哦,乖。” 她的司机就在附近的停车场,送了朱欣怡和元宵回家之后,问她接下来去哪。 璩贵千思索片刻,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停在洛城的名字上将要点下去的时候,界面开始震动,璩逐泓的通话页跳了出来。 接听。 “到家了吗?” “没有,还在城里。” 听到她的声音,璩逐泓抬手打断了会议室里其他人的议论声。 细微的停顿,电话那边的背景音变小,璩逐泓问:“还要去公司吗?” “决定旷工一天了。” “那你过来一趟吧,”璩逐泓自然地接话,“带点吃的来,我们快饿死了。” 璩贵千挂掉电话后让司机前往附近一家特色披萨店,定了两个32寸的巨无霸披萨,以及几大瓶碳酸饮料。 把重量级的快餐从车里搬下来就不是她的工 作了。 璩逐泓带着后期人员等在楼下,一众眼下青黑的人用比迎接奖杯更欢呼雀跃的方式抬走了两个披萨。 而他们俩走在最后,璩逐泓很自然地拍拍妹妹的脑袋,问:“你朋友的狗怎么样了?” “继续观察、保持治疗,”她说,“不好不坏吧。” “嗯,”璩逐泓揽过她的肩膀,把人往里带,“先填饱你的肚子吧。” 他们走进宽敞的会议室,这里堆满了器材和层层叠叠的显示屏,墙边靠着折叠床。 两个巨无霸披萨占据了最中央的大半张桌子,把所有草稿纸张压在下面,芝士肉酱的气味喷涌而出。 欢呼声,碳酸饮料倒在纸杯里发出的呼噜呼噜声,笔记本电脑合拢声。 桌椅拖动,不大的房间里所有人都站着吃吃喝喝、交流谈话。 一场临时派对。 空调开着,但窗户仍敞着,吹进细细的风。 璩逐泓融入其中,笑着介绍自己的家人。 快速转了一圈之后他往璩贵千手里塞了两杯常温可乐,接着撕下披萨盒的盖子,挑选了几块不同口味的披萨切角,带着璩贵千偷溜出门。 把人声关在门后,他们在门口的台阶上,隔着一个绿化带就是马路。 “两个逃课的中学生。”璩贵千轻拉裤腿,随意坐下,觉得这场面有一丝好笑。 “我读中学的时候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真的吗?”璩贵千伸手挑了一块,咬一口下去,芝士拉出长丝,“初中的时候也没有?打完球坐在地上吃冰棍,都没有吗?” 璩逐泓伸长了手臂,和她一样伸长了手,好让芝士丝别沾在脸上:“那时候偶像包袱比较重。” 现在也不轻。 在剪辑室里泡一天也要精致穿搭的男人。 可乐的气泡在嘴里炸开,一扫芝士的厚重。 第二块披萨她选了意式肉酱,咬在嘴里是酸咸的。 咀嚼的时候,璩逐泓抬手把杯子贴在她脸上,凉得她一惊。 “幼稚鬼。” “和我说吧。”璩逐泓移开杯子,脚往下踩了一阶,坐得更舒服些。 “说什么?” “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和我说吧。”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无话不谈。 这一片街区并不吵闹,前面似乎是一栋商住混合楼,不时外卖员进出,提着各式餐饮袋子。 忙忙碌碌,而他们是两个坐在路边吃午饭的人,无所事事。 “这里环境还不错,你租的地方吗?” “他们选的,我付钱,”璩逐泓把披萨盖子递过来,“你要哪一个?” “我够了。”璩贵千敬谢不敏。 璩逐泓开动第三块披萨:“把手弄脏的感觉还不赖吧。” 字面意义上的把手弄脏。 璩贵千一手汽水杯一手沾着沙拉酱,想掏手机也不能,只好看着悠悠的白云,陪他吃饭。 “可以什么都不做吗?”她突然开口,“我现在突然好想裹着厚厚的衣服睡觉。” “被子不行?” “不行。” 璩逐泓咽下可乐:“那就去。” 璩逐泓转头去看自己的妹妹。他看见她十三岁的时候在餐桌上小心翼翼的样子,看见她十四岁的时候坚持要自己给卢比刷马背,看见她十五岁,在洛杉矶的阳光下说“没关系,回国永远有他的位置”。 他的妹妹,他的safety net。 “看到小朱哭,我也觉得好难受。” “但是又……没什么办法。” “你要是事事都有办法,我不该叫你妹妹,该叫你神仙,”璩逐泓咀嚼着,“别太强求。” 创作和生活的共同之处之一是,太过追求完美,反而会导致拖延和逃避。 璩贵千哼了一声,用可乐杯触了一下他的手臂:“这不是强求。我好讨厌离别。” “好吧,”好哥哥换上哄小孩的口吻,“让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逝去的人……和动物,不对,所有生命,都会变成星星,挂在天上,每当你想它们了,就抬头看看天。” 但现在是白天,车水马龙,就让这番话显得更古怪。 云朵飘过,短暂地遮住他们头顶的太阳。 璩贵千抿一口碳酸饮料,鼻尖撞到杯檐,很配合地接话:“好,所有的想念都留给晚上。白天的时候,星星也在那里,不过太阳的光更强烈,照到的人只好先等等。” “但星星管不着地球怎么自转公转,所以它们一直在某个位置,被挡住的时候就睡觉,看得到你的时候就发光。” 璩逐泓比她更擅长编织故事,毕竟是—— “大导演。”她轻轻吐出三个字。 “别提了,大导演早上还在和发行方掰扯。”但别管干得如何,璩逐泓应下了这个称呼。 披萨吃完了,空盖子摆在地上,上面是两道酱汁的痕迹。 璩贵千挑眉:“听上去也很有趣。” “比你的工作有趣?” “再没有比那些会议、数据、报告更无趣的事情了。” 嘟嘟。 电瓶车按下喇叭,绿化带之外有两个外卖员迎面相遇,停了下来和彼此打招呼,接着擦肩而过。 “你知道,”璩逐泓摇了摇杯子,液体划着圆圈,“不想做是可以不做的,没人会说什么。” “唔。”璩贵千不甚清晰地应了一声。 “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璩逐泓转过头,认真地盯着她的侧脸。 璩贵千试图回忆自己真正的小时候,那时候想做什么? 梦想。 医生?警察?消防员?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小时候想做水电抄表员。” “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敲敲门,谁都得开,打开塑料盖子看看读数,写好了就出门,可以摆臭脸给所有人看。” “每天也不用坐班,应该不太会得近视和腰肌劳损?” 璩逐泓没有类似的人生经历,于是他只好想象妹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制服,骑着高高的二八大杠走街串巷,斜挎包里是行距很小的笔记本和一支写到半截的铅笔。 ……也不赖? 没等他说服自己,璩贵千叹一口气:“可惜后来水电表都变成自动的了。” 璩逐泓暗自松一口气,旁敲侧击:“那除了这个呢?还想做什么?” “没有了,”她说,“后来就是想什么赚钱就做什么呗。现在也算实现了吧?” 璩逐泓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还是没有把你的习惯培养好。” “什么?” 璩逐泓悠悠地长叹,用手中的可乐杯和她轻碰,姿态端的像是高端商务宴席:“别看现在很多人说我不务正业,真论起来,我们两个都算是勤俭节约的小孩。” 没有金碧辉煌、没有灯红酒绿、没有不良嗜好,淳朴得不像话。 “但我好歹算是离经叛道了,和富二代们有点共同语言。” 璩逐泓往后仰,全不在意衣服上沾了灰。 “你呀你呀,”他用手掌揉了揉璩贵千的后颈,声音软了下来,“怎么这么乖呢。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璩贵千先是愣住,接着大怒:“你用脏手摸我?!” “干净的!”璩逐泓立刻伸手证明自己是放下可乐杯去碰的她。 小打小闹之后,两个人坐得更近了一些。 风过。 “这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吗?”璩逐泓问,“你有开心吗?” 那才是我们最关心的事。 “唔,”璩贵千点头,“开心谈不上,但是很踏实。” 她继续说:“工作肯定不可能全是好的方面吧。有一些成就感,学到东西的时候会在心里给自己鼓掌。加班的时候也会厌烦,但做完一件事的喜悦又是真实的。” 璩逐泓安静地听她说话,眼神专注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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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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