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金豆子藏入腰带处的李媪一怔,抬头打量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戚氏,多了些警惕。 思索片息,如实应:“未曾。” 有了这话,滢雪也不管仆妇是如何想她的,她只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戚家落难。 眼下更是不能再把自己封在这青芷院毫无作为了。 她得尽快在嵇堰跟前露脸,哪怕她对嵇堰有挥之不去的惧意。 是的,她怕嵇堰,梦魇后更怕了。 可怕又能如何? 要是能让他歇了报复父亲的心思,她便是委身伺他这头虎都无所谓。 因不知嵇堰的日程,也只能守株待兔了。 * 郭媪外出打听过后回来,说:“郎主昨夜宫中当值,今早辰时才能归。” 听闻嵇堰还未归,她便询问过郭媪府门何在。 入府五个月多月,她竟不知府门的方向,往后若遇险要逃跑,还不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郭媪怕她出府引得郎主不喜,便从旁劝阻:“郎主虽未说不让娘子出府,但还是等郎主回来,禀告后再出府的为好。” 她应:“我不出府。” “那娘子这是何意?” 滢雪略微敷衍:“昨日送药来时,郭媪与我所言,我听进去了。” 郭媪一懵,遂想起昨日提醒戚氏早早怀上子嗣,在嵇府方能站稳脚跟的话。 戚氏当真听了进去? 她瞧了眼戚氏的样貌,琢磨了起来。 男人皆为好色,不管身居何位都是一路货色。郎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指不定戚氏使出解数勾引,真叫她博得郎主几分欢心呢? 郭媪的心活跃了起来。 如此,她也能往上爬一爬了! 想到着,郭媪立马讨好提醒:“郎主只要得空,早间都会陪老夫人和姑娘一同用早食。” 有了她这话,滢雪终于踏出了困了她数月的院子。 今日滢雪特意打扮过,华服精美,一团乌云鬓簪了珠钗步摇。步摇与腰间的禁步随着她的步子而摇晃,柳腰花态,姿容精美。 从她步出青芷院,所遇仆从都朝着她投来惊讶、鄙夷,疑惑等目光。 但无疑,无不惊叹安州戚家把女儿养得精细,若是这等殊貌入宫选秀,有所手段必能为宠妃。 走到前院,因从正门入府,垂花门后有两条路通到内院。郭媪有意助戚氏争宠,便指明了郎主寻常都会从哪条道进内院。 听闻郭媪提醒,滢雪奇怪地望向了她,似乎不解她一个粗使仆妇怎知道这般清楚。 郭媪被瞧得心虚,讪讪解释:“奴婢爱打听,也就比旁人多知道些。” 滢雪微微抿唇,以前她是最不喜碎嘴的仆从,可时下又不得不承认,碎嘴也有些许好处的。 她压低声音道:“回去后有赏。” 郭媪脸上顿时浮现喜意。 正在这时,行至前庭的庭院小径,忽听闻有人喊道“郎主回府。” 滢雪身体倏然绷紧,汗毛也随之竖起,心下没由来的惊惧。 便是听到名号她都怕了,若是见着了人又怎么受得了? 原想委身饲虎,可现在还没见着人,她就想跑了。 定亲至成婚大半年,她与嵇堰还未见过一面。 仅此的一面,是最不堪的那晚。 她因没了清白,羞愤至极,压根不记得他是俊是丑,只记得他很平静,唯有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似蛰伏着猛兽,叫人看了害怕。 想起那双眼和梦魇里边的事,心慌不已。 要不,今日先行回去? 明日再守株待兔? 还未等她转身打道回去,远远便瞧见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虽未看清样貌,可直觉告诉她,那人就是嵇堰。 瞧见那身影,隐约察觉到有一道犹如冬日凛冽刀风的目光投来,那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晨色昏暗,乌云蔽日,明明是晨间,却仿若傍晚。 前方那人似踏着乌云而来,未近前,她都能感觉到来自那人的浓浓威压。 滢雪犹如被雷击,全身僵硬,便是呼吸也不敢用力。 那一瞬间,她觉着向自己走来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索命的罗刹。 那些不好的记忆刹那间犹如潮水一般,瞬间涌现。 那人每走近一步,她逃去的心思就越重。
第三章 戚滢雪盼着那人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永远不要走来的才好。 可事与愿违,那人终还是走近了。 为避免自己惊惶中出差错,她低垂下视线。 不多时,利落的玄色袍脚和乌色长靴出现便落入了视野之中,随之而来的是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她原以为嵇堰会出声询问她为何在此,可并没有。 她只觉得那人瞧了她一眼,然后从旁走过。 一缕风挟着冷冽气息而过,那双乌色长靴也消失在视野之中。 就这么……走了? 嵇堰的冷淡,让滢雪有几分措手不及。 瞧着人就要离开了,滢雪不禁自问还要继续软弱逃跑吗? 还要等到明日再向嵇堰诚心谈和吗? 明日复明日,不知又要拖到哪一日,可梦魇之事就摆在眼前,她不敢再耽搁。 思及此,滢雪霍然转身,朝着那高大背影开口喊道:“等等。” 两息后,她才看清了数步之外的男人有多高,她与之相比起来,格外娇小。 眼前的男人脚步一顿,还是转了身。 她对上了一双漆黑锐利的眸子。 也不知是不是记忆出错了,眼前的男人,与记忆中的那个嵇堰似乎不同。 她记忆里的嵇堰是又丑又可怖。 可眼前的嵇堰挺鼻薄唇,英明冷目,冠发利落收束,沉稳内敛却又给人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大概是昨晚一宿未眠,早间仪容未来得整理,下颌隐约可见黑青色的茬子。 有些糙,但丝毫不影响俊颜。 他下值时换下了薄甲,身着黑色翻领胡服,腰间革带收束配长刀,这般打扮更显他身形利落高大。 应是做了几年捕头,又在禁卫军当值小半年,威压极强,一双漆黑的眼眸尤为锐利,更让人不寒而栗。 那道带着审视的凌厉视线落在滢雪的身上,她顿时一僵,汗毛直竖。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就在一瞬间溃败,她不由地后退了半步,双肩一颤。 她怕嵇堰。 不是因为梦魇,也不是因为他摇身一变成了朝中新贵,而是在那晚后就怕了。 那一晚荒唐,她被他弄几番死去活来。 腰上被掐得极狠,连着胸口、肩膀和脖子,腿上都是淤痕,咬痕。她皮肤嫩,有好多处都被咬破了皮,肩膀上更是有一个牙印,至今未消。 她只是养在闺阁中未经过风浪的女子,纵使身不由己迎合他的索欢,但还是被外物所迫。 事实并非她所愿,她遇上这种事,更被折腾得凄惨,如何叫她不恨他,不惧他? 在那凌厉的目光袭来,想起曾经被欺负的模样,惊惧袭来脸色惨白。 开了口,声音带着轻颤:“夫君……” 滢雪生得极好,肤白貌美,此时眼眸盈润,好似要哭出来一样,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但于嵇堰来说,这般美貌与寻常女无异。 只是第一次听到“夫君”二字,嵇堰眉心皱了一下。须臾,声音沉冽:“何事?” 若不是今日在这见到戚家女,嵇堰也已然忘了自tຊ己已娶妻。 滢雪只着急寻嵇堰,可到了跟前,却忽然不知要开口说什么。 总该不能开门见山提出让他放过戚家吧? 她垂眸思索了一息,觉得自己要做的,是让他消恨。 如何让他消恨,显然只能是伏低做小。 隐约间感觉嵇堰不耐之际,滢雪蓦然抬头,一双雾霾霾的眸子抬起望向他,佯装镇定:“妾身想见夫君,也就来了。” …… 嵇堰沉默地扫了眼她苍白的脸,目光下移,是发颤的肩膀。 如此惊惧的模样,怎敢提出想见他的话? “若无事,便罢。” 嵇堰全然没有多余的废话,转身而去。 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戚滢雪很挫败,挽留的话在齿间缠绕了半晌,愣是没喊出来。 身后的郭媪一脸的怒其不争,这戚氏长了一副勾人的样貌,怎就是个怂包?! “夫人,不是奴婢说你,你如此露怯,怎能吸引到郎主?” 人走了,压迫感顿时消弭,滢雪听到仆妇训斥一般的语气,眉头一蹙。 稍稍平缓嵇堰带来心悸后,她略略定神,转身看向身后的仆妇。 她缓声开口:“你若再语出不逊,我便去管事那处说换了你。我总归还是嵇府名头主母,管事多少给两分薄面,届时你去何处,与我无关。” 她虽势微,可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未嫁嵇堰前,她是要嫁入郡王府,父亲便托了关系寻宫中的嬷嬷来教导她礼仪。 关于怎么处理后宅仆从,自然也教过。 其中便有恩威并施这一策,无外乎—打一棍棒给一颗甜枣。 数月下来,郭媪已然习惯对戚氏不敬,这忽然间对上那双沉静的眸子,不知怎的忽生出了几分心虚来。 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想到今早的金豆子,气焰便消了下去。 而且戚氏所言没错。她总归还是有正妻的名头,若真找到管事那处,为了嵇府颜面,也会给戚氏几分薄面。 对上那目光,顺从的低下了头,只低声道:“奴婢这是为娘子着急。” 滢雪道:“急又不急于一时。” 实则,只有她自己清楚,此事已然迫在眉睫。 说罢,转身便走。 郭媪随在其后,走了一小段路后才忽然反应过来。 这戚氏在郎主面前像是战战兢兢的,怎不到片刻,在她这就硬气了起来? 这不就是欺软怕硬么! 正在琢磨之际,前方的人停了下来,忽然问起:“老夫人的院落在何处?” 滢雪记得话本里边说嵇堰这人冷硬,但对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却是温和的。 亲人是他的软肋。 * 嵇堰走远了,身后跟着的胡邑开了口:“这戚氏女是怎么回事?此前听管事说,自她进府就未曾出过青芷院,前不久大病了一场,现在病愈后怎主动来寻二哥了?” 嵇堰曾是安州府衙的捕头,胡邑是他手下当差的捕快。因被嵇堰救过命,一直为其马首是瞻。 嵇堰被戚铭鸿囚禁之时,寡母幼妹多得胡邑照拂,后来他升迁洛阳,也就把带胡邑一同带走了。 胡邑又认了嵇母做了干娘,而嵇堰在家中排行老二,胡邑又小他几岁,便以二哥称之。 毕竟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嵇堰险被戚氏父亲弄死一事,胡邑也是清楚的,自然对这戚氏没半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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