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看去,苏达不禁眼皮一抖,眉头紧蹙,那蹀躞下方一圈怎么还有刀刻划痕迹? 咂摸之下,这地方只能是珠宝玉石装饰。 看来是被扣走了。 不过这匪寨连一头驴都抢!更别说这些个不占地方的小物件了。简直如蝗虫过境一般,分毫不留。 想起驴车,苏达还是一阵愤恨! 脚下正好踩在一颗石头上,气头上的她直接一脚踢出。 好巧不巧得正中前面黑脸喽啰,谁知他底盘如此之弱,身形虚晃两下就右侧栽去,仓皇失措地扔了手中木腿去扶一寸外的古木树干。 砰— 惊起一树飞鸟,头顶上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繁枝茂叶间居然依稀有日光投射下来。 黑脸是没事,可斜倒在地的春凳已经空空如也,尸体滑下去滚到半腿高的草丛里。 最惊悚地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脸身上时,草丛中竟然传来咳嗽声,仿佛是空洞的破风箱在一鼓一荡。 还在互相揶揄调笑的几人瞬间鸦默雀静,脸上血色逐渐消失,视线渐渐往声音源头移去,看着那压倒一片草绿的玄色带血的衣角和同款云纹皂靴,连腿都开始哆嗦起来。 苏达最先找回自己的声音,犹豫中带着疑惑看向众人,“诈尸了?” 黑脸两人脑子梗滞,鹦鹉学舌般重复一遍,“诈、诈诈、诈尸?” 不过丁点大的眼眶中黑瞳上下震颤,极度震惊之余,隐约传来一股尿骚味。 苏达随意一瞥,便瞅见那黑脸下腿紧夹着,仍有小部分洇湿的粗麻裤子露出,她嫌弃地偏过头,想去看看“咳嗽”的尸体。 刚迈出一步还没靠近,就听到身后凌乱又仓皇地脚步声愈渐愈远。 苏达想去追却被阿耶拦下,只能冲着仓皇背影气急怒喝,“你们!你们走了谁来抬尸体啊!” 回应她的只有越跑越快的背影,和逐渐消失地纷乱脚步声。 “随他们吧。” 啐骂道,“胆小鬼。”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看看。”撂下这句话就去草丛中翻找。 苏达急忙跟上,面上担心极了。若不是苏父深知两人没一点关系,不然恐怕连他都会误会。 苏父蹲下身,去探“尸体”鼻息,苏达却已然等不急上前一步,直接上手去摸他的胸口,苏父寒厉地斜睨她一眼,十分不满。 谁家小女娘对个男人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苏达置若罔闻,摸上两下后,将手探入他衣襟之中。 苏父阻止的手已经抬起,思忖半瞬后又垂下。毕竟是亲闺女,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于是瞪着眼睛看苏达究竟想干什么。 只见衣襟处的布料上下起伏半响,也不知她摸到什么,眼神倏然蹦出光亮,扬起的嘴角甚至挂上重达千金的钱袋子也坠不下。 顷刻间,手臂一挥,就掏出那件黄底绿边的破旧小荷包。 苏父惊诧,“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当然是趁你们不备的时候。”苏达此刻的目光全在荷包上,她立即扯开荷包带子,生怕里面辛辛苦苦藏的碎银子少了一星半点儿。 还好,仔细数了三次之后终于确认分毫不差才放下心来。 “你银子又是什么时候藏的?” “嘿嘿,秘密。” 要是让她阿耶知道,她是在私藏公文时,悄悄放进去了一点点私房钱。阿耶定会念叨她不顾大局,天天想着耍小聪明。 若是因为这点点小钱而丢了文书,那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得不偿失。 即使她西瓜芝麻都拿到手了,也依旧会被念叨一阵子。 眼下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躺在地上的这个“尸体”。 苏达刚刚认真摸银子的时候摸到了,那坚实的胸膛里有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鲜活的,穿透温热的肌肤传递到她手心。 她一想到所剩无几的银子,或许还要多一张嘴,这脸就不由自主地皱起来,“阿耶,这人还活着。” 苏父上前摸摸这人脖间,又探探他的鼻息。 果然还有气息。 “咱们现在怎么办?”四人才能堪堪抬动的大活人,此刻只剩下她和阿耶两个。 好在时辰尚早,若是能到山道,或许能遇上过路人。 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把春凳丢掉,这东西本身就占不少分量。两个人怕是难以招架这个和一个濒死垂危人的重量。 这人虽然还活着,但伤势很重,气息微弱,她和阿耶只能力所能及地将人带回长安。是否能活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人是苏父背到山道的,除了苏父花了些力气,满头大汗衣,圆领袍都被汗水浸湿外,他们倒是很顺利就走到山道。 遮天蔽日的漫天深林,本以为会多走些弯路,好在苏达也不是一无是处,循着依稀的模糊记忆和杂草倒压的痕迹,竟寻到往日里山匪们走过轨迹,真让她寻到正确的路。 两人一伤患不出两个时辰就已经在山道上开始等待好心的过路人了。 如果说遭遇山匪是他们这一年当中遭遇的最倒霉的事。 接下来就是应该一路接好运,顺顺利利回到长安才对。 可真应了那句话,一个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两人带着伤患真就从青天白日等到月上中天。 “阿耶,怎么办?这么晚了这人还能撑住吗?”苏达看着平躺地上的人,不由得长处一口气,肚子也时不时发出鸣叫提醒她,他们已经一天半没吃过饭了。 “看他造化吧。”咕的一声,苏父揉揉肚子,两人相视而笑。 “等我到长安,我一定要张家铺子买广寒糕!买上两包吃个够!” “寒酸!等到长安,阿耶请你去福来酒楼吃饭!” 这酒楼的消费可比路边小摊要高多了,倘若平日里一顿饭是几十文,酒楼一顿饭那就是十两。按苏父的俸禄来说,他一月十两,将将够上一顿福来酒楼的饭钱。可见一般官员也是吃不起酒楼的一顿饭的。 两人肆无忌惮地吹着牛,身上只有那比巴掌还小的荷包里装了些碎银,可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二两。 虽然吃不到,但想想还是可以的。 正当苏达盘算着到时要吃的菜,可想破脑袋也只想出福来酒楼的一两道全城闻名的菜名,其余一概不知,真是穷人的心酸。 苏达正为自己的穷酸劲自嘲时,晃眼间却看到了远处的点点星火,她当即激动地手舞足蹈,直拍苏父后背,“阿耶!阿耶!你看看!是不是有人来了!” “咳,轻点!”苏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远处有朦胧灯光从车厢的四方小窗中透出,像是黑暗中的翩翩萤火正往他们的方向越行越近。 不多时,已到眼前。 “吁!”车夫悬绳勒马,嘶叫声混合着喷嚏近在咫尺地喷在苏达脸上,一股温热的腥气扑面而来。 怒骂声接踵而来,“不要命啦!” 苏父也被她的大胆吓得心病都要犯了。 谁家小女娘命都不要往人家马蹄子前钻。 可又不得不顾及眼下,只得横一眼闯祸精,又转过脸陪着笑,“这位小哥,我们也是要去长安的。您可否捎我们一程?” “这要问下我家主人。” 暗红色锦缎车帘被掀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其按在木框上,清冽如玉石撞击的声音传来,“老叟和小郎君若不嫌弃,可自行上车。”
第7章 “你瞧,已经瘪了。咱没钱…… 古陌荒阡,杳无人烟。 犹如涸辙之鲋的父女二人,仿佛天降的华贵马车,和急人之困的温柔明净之音。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车主人手压着帘幕,歪头看向车下两人。 苏父看这人实在过于眼熟,但心中没底故犹疑不决,思忖片刻后还是问出了声。 “阁下可是三皇子?” “您是?” “鄙人姓苏,只是区区巡按御史,三皇子没见过实属寻常。” 苏父是正八品巡按御史,平日里都在外公干,只有回长安述职时,才会有面见圣上的机会。这三皇子虽然在一众皇子中口碑甚好,可因为母妃出身太低,并不得圣上喜爱,故以早早就被打发出宫建府。 他只在述职时见过一两次,但三皇子气质温润,令人记忆深刻。 “原来是苏御史,请快上车。” 温润如玉,彬彬有礼。倒是没一点皇子架子。 苏达躬身去查看地上人情形,脸因为被血糊了一脸,到看不出什么,可上手一摸却跟那正日腊月的火炉般烫得惊人,她拽着他的手试图将人拉起来,这才发现他手上一直紧紧握拳,像是有什么东西。 奋力掰了两下,捏得他筋骨泛靑,也无甚效果。 这人实在攥得太牢,只得先放弃。 苏达有些惋惜,又盯着复看一二。 指缝间密不透风,也不知是何宝贝,让他如此看重,重伤昏迷也不撒手。 还是救命要紧,她起身朝着幕帘后的三皇子拱手。 “我们这还有个伤患,三皇子能否先将我们送去医馆。” 车厢内。 三皇子上下打量二人装束,犹豫片刻还是问出疑惑,“苏御史和小郎君为何如此狼狈?这受伤的郎君又是怎么回事?” 锻布拍打着车窗,靠着车壁的苏父应声解释,“我们路上遇到了山匪,我这侄儿就被山匪所伤。” 三皇子独坐于精致细纹软垫上,递上一杯水给苏父,“这里支山离长安不过三十里,居然还会有人嚣张至此在这里劫道?” 苏父双手接过,小抿一口,“虽然听着不可置信,但确有其事,不过这些人倒不是普通山匪,而是流民逃难而至。” 三皇子听到这似乎很感兴趣,“可是毅兴流民?” “殿下也所有耳闻?” “此是已经传入父皇耳中,听闻朝臣正在为此时该如何解决而头疼。若是苏御史有妙策定会让父皇心悦。” 苏父不应声,只是道谢。 苏达缩在一旁角落。车壁都用宝蓝刻丝绸缎包住,比一般车壁软上许多,身子随着车壁摇摇晃晃,舒服得昏昏欲睡。她腿旁就是昏迷不醒血色呼啦的小郎君,垂眼就能看到,时不时用手摸摸他额头,仍是滚烫。 阿耶和三皇子的对话着实无聊,愈发让她困顿。 可眼下这人浸满血水的玄色直裰却引起她的注意。如今干涸的血迹已经和玄色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 他这是伤在哪了呢? 想起摸他胸口的触感,硬邦邦得像石头,皮肤光滑细嫩滑不溜手。钱袋子被颠得滑入胸口下方,她反复摸索好久,好像并未有伤口。 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身子健硕修长,穿戴皆不是凡品,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习过武的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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