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达瞧着他心虚的模样冷笑两声,把炕案上的笺纸顺手砸在他脸上。 笺纸特有的清脆声随着他胡乱划拉的动作越发嘈杂,引人心烦。 苏达趁机又踹他一脚。 王二虎盯着上面的字,使劲揉几下眼睛,仿若不认识一般。实际上早就浑身上下打起寒战,就知道苏时清没安好心,居然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在这等着他。 他和苏达虽然现在关系缓和不少,可这不对付从幼时就早已刻在骨子上,苏达若是心情不舒爽了,指定要拿自己撒气的。 苏时清还把自己打包送过来,不明摆着要给他的宝贝娘子撒气吗? 他、他招谁惹谁了? 王二虎越想越觉得委屈,不等苏达的接下来动作,扭头扑向暮色,双手环住她的手臂死都不撒手。 混沌不清的言语带着哭腔把刚想发作的苏达直接哭懵了,和一条胳膊的暮色隔空相视,四眼茫然。 苏达张张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备考的这段时间如此紧张,王二狗还三天两头抽空往苏家跑。虽然考场失意,但却情场得意。 不过就王二狗的人品家世人品而言,于暮色来说,也是一段好姻缘。 她一把揪起王二狗的后领子,用尽力气将人往后拖。 “你有点分寸行不行?!暮色在驾车,你捯什么乱?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王二狗这才如梦初醒,既尴尬又依依不舍地缓缓撒手,退下身上的斗篷,将暮色严严实实地围住。厚实的狐狸毛把风雪完全隔离在外,他还仔细地为她盖上兜帽,只露出一双略显慌张的眼眸。却没一点抗拒。 苏达瞧着两人动作,虽知道王二狗一直死缠烂打,对暮色穷追不舍。可现在看来,确实郎有情妾有意了。 看向王二狗的目光不由得更狠厉几分,这小子不仅联合苏时清骗她,还要将暮色抢走了。 不到半个时辰,朱雀大街上已经浸染成深色,只余街道两旁无人走过的边角中能看出点点白色。极速而驰地马车华盖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地雪粒,将宝蓝色完全掩盖。 王二狗如丧家之犬一样垂头丧气地进了车厢内。 硬着头皮坐在苏达对面,赶紧撇清关系,“酥酥,苏时清的计划我真的一点都不清楚,你不信我……我……对天发誓!”说着举起三根手指,一副作状要发誓的模样。 “发吧,越毒越好。依我看就堵上你和暮色往后的幸福吧。” 王二狗一听,那还得了,刚伸出的三根手指匆忙放下,腆着一张脸讨好道,“酥酥,你待暮色情同姐妹,定然不希望她后半生孤苦无依。” “暮色只要不跟了你,往后定然幸福美满。” “呸呸呸,童言无忌。” 苏达闻言抬脚佯装要踹过去,“怪不得你会落榜。”王二狗抱膝往后缩去,又恢复那副委屈嘴脸。 “别别别……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王二狗早就被吩咐要亲自护送苏达出长安去往青州。接下来可是要全程和苏达、暮色三人相处,想要自己过得舒坦有些事光靠瞒定然行不通。 他当然要为自身考虑。 先招为敬。 “先说清楚我阿耶的事。” 王二狗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指,熟练地从被掩在炕案帘布下的另一个箱笼中掏出两个白银镂空花叶纹手炉,“刚刚上车太急,忘了告诉你们。”瞧着苏达的脸色托着炉底递过来。 苏达心中虽没好气,但也不会拒绝送上门的讨好。 手炉捧在怀里,心里都熨帖不少。 她斜靠在车壁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王二狗,等着他从实招来。 可那人却磨磨蹭蹭,手中捧着银手炉转身递出车厢,一声不吭地丢在暮色怀里。看暮色双手接过揣在斗篷中才又会转过身。 看着他这上赶着的模样,苏达敢肯定,这人绝对是毛遂自荐要来护送二人,和被逼迫无半点关系。 倒也还算他对暮色的一片真心。 “酥酥,”王二狗期期艾艾地开口,没一点干脆利索的劲儿头,“那个……苏兄真的不让我说的。” “他是长了双千里眼,日日能监视你吗?再说,我们已经和离,未来能否再见都未可知。” “话是这么说,可……”王二狗这才意识到苏达话外之音,惊诧道,“什么意思?你打算就趁这个机会离开苏兄?”又苦口婆心道,“酥酥,你可不能这样啊!苏兄一切筹谋皆是为你,你若是中途撂挑子,那我还能有活路?” 苏达摸着手中的暖炉,隐隐发散出的奶甜香气正是她最爱的老山檀,她凑近使劲闻了两鼻子,垂眼扫过王二狗,“你好歹也是个世家郎君,怕他一个入赘的作甚?” “你跟他日子过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今日中了状元,以他的头脑,想要平步青云还不是轻而易举。苏时清平时看着老老实实、温文尔雅。其实一肚子弯弯绕绕,估计把心剖出来都是黑的。” 话是没错,苏达打断他,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阿耶的事。 “你对他了解的倒是透彻,说正经事。” “苏伯伯这事……”王二狗欲言又止地抬眼瞄向苏达,见她敛眉怒视,又缓缓开口,“我也是听我阿耶说的,你可不要生气。” “你说。” “苏伯伯自从升官之后,朝中不少大臣眼红,大都冷脸相待。只有宋相与之是故友,两人依旧热络。” 苏达踹向他皂靴,靴底上的纹路崭新,一看就是新靴子,只不过鞋底上的沾着黄泥,让她想起了今日租车时的那家店。 “说点我不知道的。” “其实,若只是被朝臣孤立,苏伯伯与人本就就是君子之交,清谈如水,于他来说无伤大雅。可坏就坏在他突然跳出来参了赵家,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受圣上吩咐,甘愿当圣上手中的一把利刃,伤了自己也无可厚非。现在五皇子已经回到封地,宋相态度未明。圣上明摆着不想立皇后之子,可八皇子背后的虢国公的军权他又十分忌惮,你说他该把皇位传给谁?” 苏达盯着烛台上跳跃火苗,像是被模糊了视线。脑海中闪过她所知道的所有皇子信息,终究无奈摇头。 “圣上子嗣丰隆,你说的这几个都是有望大统的。剩余那些个,像前些日子刚出生的十四皇子,未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还又那个虽无人支持,却贯有仁爱贤明美誉的三皇子,我瞧着倒是很有机会。” “嘿!你还真别说,”王二狗猛然抬头,连带看着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深藏不露的,还就是这个三皇子。” “你家苏郎君大概已经和三皇子结盟,不过那家伙可不是仁爱贤明的光明磊落之人。你今日去租车可有发现异样?”王二狗戏谑地望着她,等着她回答。 苏达闻言,想起租车时的种种不对劲,望着王二狗一脸瞧好戏的模样,一个念头凭空而生,“你是说!今日租赁店中的是三皇子的人?” 她忽觉手中的火炉好像冷了些许,从双手凉到心底,一身鸡皮疙瘩冷不丁冒出。 “可时清既然与他结盟,他为何还要监视我?” “你说呢?” 苏达看着他吊儿郎当故作神秘的样子恨不得打他两巴掌。 “难不成想利用我威胁时清?” 得到王二狗肯定点头,她想起阿耶似乎很欣赏三皇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牵扯。可又转念一想,阿耶当不会如此糊涂,才灭了心思。 骂上两句阴险奸诈,才把话头又递回阿耶的事上。 王二狗面露菜色地把自己知晓的一一讲述。 说是自从苏父开始与赵氏为敌后,利用手中职权抓住了好几个赵家人把柄,全给罢了官。而赵氏能够历经几朝而不倒,就说明它可不是个软柿子。也不知赵氏得谁相助,将找到一条能够定苏明生死的罪状,这番操作下来,苏明自然被送进了天牢。 “圣上还是太天真,怎么觉得一个区区寒门出身的御史大夫就可以助他成事,完成他心中期盼。” “你错了,并非圣上天真,而是我阿耶太天真。对于圣上而言,手中刀钝了不趁手了,换一把便是。御史大夫的头衔总归也有落到别人头上的一天,我阿耶能落到什么好呢?” 王二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圣命难为。赵氏一族也花了不少心思,据说是查遍苏伯伯为官十几年所处理的大小案件。” “我阿耶这十几年,不说清明正直,也是一丝不苟。绝没拿过一次行贿之财,也没冤枉过一人。我敢用性命相保。” “你先不用急,苏伯伯这次还真不是栽在这些上面,而是用人。” “什么意思?” “赵家先前搞过几次小动作但是都不疼不痒,再加上又圣上护着,并未对苏伯伯造成任何影响。真正致命的还是前些日子被爆出的一件事,苏伯伯几年前曾提拔过一名名叫赵世杰的官员,这名官员出身翰林院,在福州和长安任国子监祭酒,他曾被人检举作风问题,苏伯伯就是前去查证的御史官员。结果自然是此人并无问题。可前阵子却被翻出来这人前两年主持应天府乡试所出试题,‘舜亦以命禹',被人宣扬禅让,而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毒辣手段,捡着太子之位空悬之时背刺苏伯伯。圣上龙颜大怒,立即派人着手调查此人,轻而易举就牵连出苏伯伯。说是被下狱,但,但应该无事的。苏兄说过,不会超过半月,定让你们父女团聚。” 赵世杰这个人,苏达是有些印象的。当初福州她跟着阿耶一同前往,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依稀记得他年岁不大,倚仗科考入得翰林院。可惜寒门出身没有家族庇护,只得孤身福州任职。却造人算计检举,阿耶调查一段时日后并未察觉异常,因着两人相差无几的出身和对他才学为人的认同。阿耶将此人介绍给了宋伯伯,此后几年中,便听闻这赵世杰官运亨通,被调回长安,一路平步青云水涨船高。 思及此处,苏达汗毛乍起,敛着眉晦暗不明地望着王二狗,舌尖低着贝齿字字低狠,“赵世杰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总不会是宋伯伯吧?”王二狗说完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来的。他看向苏达,想通过她面上表情看看还有没有补救措施。 只能干巴巴道,“我就是随便猜的,做不得真。” 可苏达似乎是愣住了,但从她游移的目光中能感觉到她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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