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公子怎么了?” “方才他们告诉我,你晒制的药材太多,没法全部带走,有一些只能等日后再来拿了。” “没事,这些都不打紧的。” 沈慕点点头,交代了前方的小厮几句话,又问李茵,“玉佩可带出来了?” 说的是李茵从小就有的那半块玉佩,由上等羊脂玉制成,莹润剔透,触则升温。精致的如意纹上绕着缠枝花卉,巧夺天工,只是一侧有明显的断痕。若是在有生之年找到另一半,或可合二为一。 只是,它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李家会有的东西。 爹娘告诉她,这是她出生的时候一位恩人所赠,叫她一定好好带在身上,有朝一日说不定能救命。 李茵一笑,从袖中摸出那半块玉佩,“这是爹娘留给我的,我自然贴身带着。” “那就好,我怕阿茵去了京城,会思念旧物,这个若是丢了,怕是要哭。”虽然她自称在家过得不如意,但是沈慕知道,她还是不舍得这里的。 李茵表面上柔弱,内里却是个要强的性子,这些年,无论受了什么委屈,她都鲜少在人前落泪。 沈慕这是笑话她呢。 李茵倏然放下珠帘,转过身故意不看他,“我才不会。” 回应她的是沈慕的一声轻笑。 随后,马蹄飞扬,拉着马车在泥土路上留下了几行车辙印,将绿树繁花萦绕的小院丢在身后,向着京城奔去。 直至头顶烈日西沉,送来阵阵晚风,他们终于抵达天子脚下,踏进了繁华赫赫的帝京。 这一路上,李茵怀着忐忑与期待,不敢闭眼更不敢多想,怕美梦破碎,怕一切成空。 只因,沈慕是个极好的人…… 马车缓缓停下,李茵有些紧张,攥紧了裙子深吸一口气,而后才挑开厚重的藏蓝帘子,走了下来。 夜幕笼罩,月光如银,苍穹上只有零星几点闪烁。 沈慕先她一步下了马车,身披月光,快步走过来,伸手扶着李茵下了马车。 “此处是沈家门下的宅院,这些年都是由我在打理,”沈慕见她站定,放开了她的手腕,依旧与她站得不近不远,“今日已晚,阿茵就先安心在这里住着。” 李茵抬头,就见大门匾额上写着三个字——竹林苑,不知是哪位书法家挥毫泼墨所就,潇洒之意在行笔间尽显。 尚未婚配,若是大半夜的带着她进沈家祖宅,确实不妥。 李茵俯身拜谢,“多谢公子。” “阿茵是我的救命恩人,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何足言谢?”沈慕的视线落在她的眉目间,声音如山泉潺潺流过青石,“阿茵,我陪你进去看看吧。” “好。” 竹林苑并不甚大,内中景色如名所见,各处遍植翠竹,银辉洒下,映得石砖上竹影婆娑,清风扫过,夏夜烦闷顿然消失。 进了屋,李茵才发现此处虽少人居,但桌案茶盏都干净非常,床铺如新,要么是寻常就有人勤加打扫,要么…… “我将近两月不归家,爹娘必定睡不安寝食不下咽担心我的安危,沈府里大概也是一团乱遭,”沈慕站在烛火晦暗处,指着正在给油灯添油的小丫鬟道,“这是怀玉,这些天就让她先照顾你,等处理完家中的事,我就来接你。” 沈慕曾对她提起过,他是族中长子,族中人对他寄予厚望,连开始习字读书都比寻常孩童早一年。这样的担子压在身上,想来不会轻松。 李茵抿嘴一笑,暖黄的烛火给她清秀的眉眼又多添几分柔美。 “公子但且去吧,我不怕。” 沈慕听了,脸上也浮起笑意,与李茵告了别,便匆匆离去。 沈慕一走,怀玉的存在就格外显眼。 她站在烛台边上,小心翼翼地瞟着李茵。 她梳着双丫髻,脸微圆,一双杏眼黑且圆润,仿佛看谁都是十二分的善意喜欢,桃腮红唇,唇边还带着淡淡笑意。 李茵看着她,有些好奇,“你叫怀玉?是‘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的‘怀玉’?” 怀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连连点头,“是。” 李茵向她走了几步,笑着称赞,“怀玉,你的名字真好听。” “姑娘谬赞了,”怀玉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的笑意却止不住,“姑娘真是博闻强识,京中闺阁女子们多用心女红插花,没人能将《道德经》信手拈来。” 这下轮到李茵不好意思了,“我,我不过随便看看。” “姑娘这随便看看,倒是抵过不少日日上学堂的公子哥们。” “只是……碰巧罢了。” 怀玉眯起眼睛,笑得狡黠,明明白白说着不信。 “姑娘是何处人氏?” “青州月山县云溪村人。” 怀玉略有所思,“那距京城可不太近……” …… 这一夜,从名字谈起,二人坐在这小小的卧房里,倒是说了不少话。怀玉说她只是沈府的一个小丫鬟,不过跟着府中小姐们读过几天书,可是李茵觉得她聪慧过人,半点不像是“只读过几天书”的样子。 …… 人与人一旦投缘起来,由陌生到熟识只需几天。 一转眼,李茵就在这里住了快七日了。 沈慕鲜少露面,只来过一次,偏偏李茵因彻夜难眠,趁着困意在午睡,他在门口瞧了一眼就回去了。 二人就此错过。 李茵醒后,后悔与自责之余,又多了忐忑不安,之后便总是盼着沈慕来。也不需他起什么山盟海誓,只要陪她说说话就好,但每日等到日薄西山,却杳无人踪。 怀玉告诉李茵,沈大人家中的长辈难对付,这几日正在为公事争辩不休。那些人自诩德行高尚,心却是黑的,不给他们些真切的利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茵无法,只能等。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端午了。 李茵见怀玉抱着一大捆翠绿欲滴的新鲜艾叶草进屋,心里还有点疑惑,“怎么抱这么多艾叶进门?你近来可是伤寒头疼了?” “姑娘怎么连日子都忘了,今儿个是端午呀!”怀玉将高得快遮住脸的艾草放下地,又从袖中掏出几样东西,“我还买了些艾草香囊和彩丝,据说这家铺子的香囊挂在身上驱蚊虫可管用了。” 怀玉一边说,一边就给李茵系上了。 她瞧着李茵兴致不高,又道:“姑娘,沈大人说了,今日街上热闹,您可以出去逛逛。” 听见“沈大人”,李茵神色微动。 怀玉趁热打铁,“姑娘还没在京城过过端午吧?现下外面可多人了,河里赛龙舟,岸上争相观看的人密密麻麻的,这桥上路上酒楼里,都有姑娘小姐们的身影。姑娘不如出去走走,看看各处风景?这看得多了,总没有坏处。” 不知是哪一句触动了李茵,她明眸微抬,缓缓点了下头,“好。” 第3章 花灯 “你还想高攀沈家门楣不成?”…… 说是随意走走,但一晃眼便已至华灯初上。 每逢佳节,总有人趁着热闹在路边摆摊,或引人猜谜赠礼,或卖艺杂耍讨个喝彩。 李茵与怀玉走马观花,在人群中穿梭,这里瞧瞧花灯,那里看看吃食。李茵看起来还挺像欣然出游的模样,但怀玉知道,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个病,沈大人一日不出现,就一日好不了。 又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了一段,转过街角,到了货郎商贩最密集的地方,各声吆喝不绝于耳。 “各位看一看瞧一瞧,我这手艺巧夺天工,京城之最!” 这一声自夸入耳,引得她们双双侧目。 李茵回身站定,只见一墙花灯映入眼帘。 有状如虾蟹的,有形如游鱼的,更兼有百花及动物昆虫者,确实都精巧绝伦,只是距离“京城之最”,还有些差距。 面对这满墙辉煌灯火,李茵莞尔一笑,正欲离开,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特别的,她伸手一指,“那是什么?” 怀玉顺着看过去,只见角落里却搁着一个不那么漂亮的,形状么,像个茅草屋,屋前还放着几朵将蔫未蔫的茉莉花。 从这些天的交谈中,她大约拼凑出了李茵与他家沈大人相识至今的始末,宁静小村中、山间茅草屋、茉莉花…… “姑娘稍等……那个啊!那个是个……失败了的,不太好看……”老板生意不错,好声好气送上一位客人离开后,这才有空来招呼李茵。 “不好看吗?”怀玉歪头仔细瞧了半晌,“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老板是个近不惑之年的男人,看起来饱经风霜,一袭蓝布衫洗得发白发灰,肩肘处还打着补丁。他见李茵看着花灯出神,顿时明白了,“这个摆了几日了,一直都无人问津,看来是与姑娘有缘等着您呢!缘分比天大,您若是想要,随便给个几文钱便拿去吧。” 听完,李茵立刻低头,摸出身上仅剩的几个铜板递了过去。 接了花灯,她黯淡许久的眸子终于有了色彩,看着精巧繁复流光溢彩小屋,眉间忧虑褪去几分。 怀玉看在眼里,叹在心里。 大人啊大人,只盼你能重施铁腕手段,早日敲定族中之事,给李姑娘一个安心吧。 提着灯,一路瞧,一路向西穿过人潮如海的朱雀街,总算走到了一个略清净些、不比先前游人如织的地界。 天上弦月如钩,冷冷散着清辉。 清辉之下,有一座高有七层繁华至极的酒楼立于街侧,彩灯结满楼,烨然生辉,浑然不似人间之境,就连那中间的匾额也心思卓绝——以荷叶为边,叶边内卷,纹路清晰。 “永安楼?”李茵站在对面,仰头看着匾额道。 “这是京城内最大最负盛名的酒楼,平日里有不少达官显贵光顾,姑娘要进去看看吗?” 李茵目视那富丽堂皇琼楼玉宇般的“仙境”,有些犹犹豫豫,踌躇不前。 “我瞧着今日人还不算多,姑娘进去瞧瞧呗,”怀玉说着,右手揽住李茵的胳膊,冲着她耳边说悄悄话,“我带够了银票,只要姑娘不想把永安楼买下来,玩什么都绰绰有余。” 这下,李茵展眉,终于真切地笑了起来。 笑够了,她道:“好啊,那有劳怀玉姑娘带路。” 过了街,临到门口,怀玉这才发现,往日门庭若市的永安楼,今日有些不同寻常的冷清。 只是李茵与怀玉在人海中挤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少的地方,进门的时候也没见有人阻拦,便没将这点异样放在心上。 相携进门后,只见零零散散几个年轻女子在吃茶,怀玉引着她往前,转过回廊再登阶梯,再一抬眼,就见前方十数个簪金戴玉、衣香鬓影、貌若神仙妃子的女子簇拥在一处,有的手握酒觞,有的轻摇罗扇,听那声音,貌似是在行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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