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强烈的不安让李茵无法撒手而去, 她奋力抬起头, 又问:“崔燕,你说李刺史是罪魁祸首,那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爬上血丝的双眼,此刻正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 崔燕不忍心瞒她, 直言道:“这些年来,有一个传言在百姓间流传,都说刺史他们就是要让青州成为贫瘠之地,要让青州越来越不显眼,才能把背后的阴谋藏得越深。” “无论是这些年接连不断的失踪也好,还是巫蛊之术,都与他,或者说他们脱不了干系。” “更有甚者,还说……也许,他们与京城中的某些人串通一气,所以……” 轰的一声,在李茵的脑中炸开。 多日的迷雾就此散去,她却根本来不及庆贺神思清明、想清楚了来龙去脉,因为,一个更恐怖的念头牢牢占据了她的心头—— 顾训,他该怎么办? 又或者,说得更清楚些,乔装改扮后来此的萧澈该怎么办? 崔燕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顾先生既然敢只身前往,必定留有后手,阿茵……” “不,”李茵抓着她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理智告诉她,萧澈易容前来,必定做好了万全准备,可是,可是让她眼睁睁看着对方以身犯险,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到如今,唯有将真相公之于众,借助月山县民众的力量,一齐往李刺史的宅院杀去,才能帮萧澈脱困。 “崔燕,明珂,你们愿不愿意陪我,去做一件事情。” 水光灵动的双眸,此刻是十二分的坚定。 明珂与崔燕不疑有他,一齐应道:“我们陪你一起!” * 平素人来人往的客栈前,此刻却如同凝滞了一般。李茵站在石阶最高处,她的身前,密密麻麻围着一圈民众。 “自数十年前起,李刺史与其同伙暗设歹毒计谋,致使不少孩童失踪,后来,又有了使月山县陷入恐慌的巫蛊案,县令陈松在他的纵容下鱼肉百姓,将此地的安宁击碎,使所有人终日难安。” “各位,李刺史的罪行,已是罄竹难书。前几日他掳走了陆晏,这是陆婆婆唯一的亲人,今日他在私宅设宴,又扣押了前来查明事实真相的朝廷命官。我等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若他奸计得逞,没有人能逃得过这场劫难。” 京中局势暗流涌动,萧澈绝不能有任何闪失。这不仅是为了她,更是为了天下万姓。 瑶娘也站出来道:“各位父老乡亲,李姑娘所言,想必大家早有耳闻。我与诸位生于斯长于斯,这些年究竟过得如何,大家也冷暖自知。到了这个时候,再想着囫囵过一生,恐怕那位刺史大人也不会答应了!” 贫瘠之地,食不果腹者有之,流落街头者有之。 百十年一晃而过,世代居于此地的人回头细观才发现,那些苦难永远无法在时光中淡去。拐卖、巫蛊、献祭、压榨…… 这本不该是青州的结局。 但是,与官府作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有不少人心中揣着这个令人犹疑的难题,迟迟不语。 巨大的沉默在人群中酝酿,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又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 李茵看着他们,眉头紧锁,正欲再次出言。 “明大人与李姑娘说得不错,诸位还未想明白吗?还要纵容奸邪,为祸人间欺压乡民吗?” 这一道声音清亮,却似乎隔得极远,仿佛尘世之外,遥遥传来。 人群之外,似乎有一名女冠,手持拂尘。她眉心一点朱砂,素纱白衣,恍若观音之貌。 听见这话的一瞬,封存于李茵脑海中的某根弦忽然被拨动,她立刻循着声音的来源去看,碍于人影重重,却只来得及瞥见一抹白。 是谁?究竟是谁在暗中相助? 未及细思,沉默的人群中又响起两声呼应。 “对!我们应该跟着李姑娘一起,去救人!” “人命关天,这还需要犹豫吗!我们这就去救人!” 出言者,却是一老一小两个乞丐。 他们的面目被泥土所污,看不清晰,李茵直觉曾在何处与之有过一面之缘,可不容她细想,更响亮的声音出现了—— “他们说得对!咱们不能当缩头乌龟,就该跟着李姑娘一起!” “走!立刻就走!” 有了人领头,就像是一星火点落在莽原上,片刻便呈燎原之势。 众人呼和起来,抄了家伙,浩浩荡荡往李刺史的豪华住宅而去。 * “刺史大人莫不是糊涂了?” 见顾训轻松得似在玩笑,李刺史一愣,“什么?” “你真的以为,我会单刀赴会,前来送死吗?” “顾训”冷着语气,一字一顿,“李酬,事到如今,我劝你束手就擒。” 李刺史心下已慌了三分,但一想到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却仍端得不为所动之态,“呵呵,状元郎不必为下官忧心,还是先考虑自己比较好……” “是吗?”顾训微微一笑,这笑容让李刺史无端打了个寒颤,随后,更令人胆寒的声音钻入他的耳朵。 顾训放低了声音,示意他关注外间的动向,“你听。 嗖—— 随着一声极快的利刃破竹之声闪过,有什么重物轰然坠地,像是从高树上砸下来。 李刺史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他布置的杀手! 他惊疑不定的神经还未松懈,又听见顾训轻声道:“再听。” 又是两声破风而来的利箭锐鸣,在这万籁俱寂的庭院中,还依稀能听见利箭破喉时有人发出的惊慌低吟。 李刺史听得心惊胆战,这两箭,像是刺在了他的心里。 下一刻,不出意料,又是两具尸体倒地的声音。 他铁青的脸色多了慌乱,“你!” 他布置的杀手皆是武力高强之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干掉? “还要再试试吗?” 局势瞬间颠倒,顾训面上似无波澜,但眼底却混着讥笑与怒意,李刺史被他看得发毛,不由自主往后趔趄了两步。 他今日怀揣的是杀人灭口的算盘,王皇后倒台,福王与废太子只剩下了一条命,李茵与萧澈齐心协力开始倒追清查阴谋往事,身为局中人,他已然退无可退。 狗被逼急了,只知跳墙为上。 率先下手,占得先机,而后,便各凭本事了。 “你今日来见本官,分明意图不轨。” 李刺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门外喝道:“来人,给本官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哗啦—— 这是暗卫从竹林中落下的声音,而后,是轻且迅疾的脚步,带着杀气向着这间屋子席卷逼近。 倏然几声,飞镖破窗,速度极快,像是要把谁钉死在墙上。 顾训岂肯坐以待毙,他一侧身,轻巧灵活地避开这几个暗器,脚尖正好抵在了木桌上。 下一刻,轰的一声,屋内桌椅随声而倒。 顾训一脚踹出,其力似逾千斤,脚下的木椅木桌飞一般向着李刺史砸去。 “啊——救命——” 原来,这李刺史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手无缚鸡之力,遇难只会脚底抹油开溜。 桌椅碎裂成数块,和粉末一齐铺天盖地般向李刺史砸去,他抱着头四处逃窜,慌不择路。 抱头鼠窜到一半,他忽然一脚踹开了门,准备迎接预料中的暗卫。 可是,一开门,他便愣住了。 门外庭院中,池塘雅致美景依旧,只是,更开阔的地方,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蜿蜒血流交织。 宅院中的暗卫,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刹那间,李刺史血色尽褪。而后,他下意识抬起头向外望去,这一眼,大祸临头之感浇了满身。 不远处,月山县的民众高举着铁棍铁锹,个个目露凶光,喝道—— “冲啊!拿下李刺史这个为祸一方的狗官!” * 月山县的县衙中,公堂匾额上“明镜高悬”四字在日光的辉映下,一如往昔般引人注目。 不过,今日堂外围满了前来凑热闹的群众,是因为还有更引人注目的大人物降临。 大晋朝的皇后娘娘正端坐公堂,主审罪犯。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想要一睹真容。 李茵披了件描金外衫高坐其上,眉目淡漠,如山水画一样晕开。她身前的案上,放着凤印,代表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娘娘饶命啊!这些,这些都是废后王氏指使的!臣不得不从!”李刺史跪在堂下,声泪俱下。 “不得不从?”李茵的脸愈发沉冷,“王氏已废,奸佞已除,如今还有谁能威胁你?” 带着威严的冷漠之语响在头顶,李刺史咚咚又磕了几个头,“肃王殿下继位以来,革除弊政,清明政治,将奸邪下狱,可是,可是朝中仍有人铤而走险,拿着臣的妻儿母女威胁臣,臣走投无路才……”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李刺史抬起头,膝行数步,跪得更狼狈,“是废太子一党……” 闻他此言,李茵与坐在一旁的“顾训”交换了一个眼神。 虽然萧灏被废,福王病重难行,但王氏仍在,暗地里依附于废太子者仍在,保不齐哪一天就要卷土重来。 因此,重要的不是定废太子萧灏的罪,而是将其党羽连根拔起,除恶务尽。 李茵一笑,不疾不徐地道:“大皇子虽然被废,可先帝念及旧情,并未除名玉牒,仍是皇室。污蔑他,可是重罪。” 她顿了顿,眉头微低,“此罪,祸及九族。” “娘娘,”李刺史只差以头抢地,“罪臣断不敢污蔑,所有一切,皆有证据。” “拐卖京中孩童也好,任由巫蛊肆虐献祭生灵也罢,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罪臣在其中联络往来。十几年来的书信印记,都在罪臣的宅子中。” “另外,”他缓了一口气,“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早在多年前就深知生前必有一劫,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便将这些年牵涉其中、与废太子党同流合污的官员列了一个名册,与那些证据放在一处。” “娘娘只管派人去查证,若有半句虚言,罪臣当以死谢罪。” 悬在心中的石块缓缓落下。 李茵松了口气,这正是她与萧澈想要的结果。通过青州月山县这一条引线,拔出萝卜带出泥。 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道:“既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为何不早日悔改。正如佛祖教人‘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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