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昏暗又晃动,隐约可以看见身后的洗手间洗手台。 有些斑驳的木地板上,年轻人坐在那,一条腿曲起,脑袋摇晃了下,无力落在了搭在膝盖上的胳膊上。 手机外是一声轻飘飘的女人笑声,她不厌其烦地问—— 【你醉啦?】 【叫姐姐。】 【叫姐姐叫得好听些,我可以送你回去。】 【有车车坐哦。】 她还挺执着。 而且可能多少喝得也有点上头,不然“车车”是什么鬼? 当他三岁小孩? 变态得很。 “……” 北皎盯着视频画面,那个女人一只手握着手机,还没忘记伸手在他身上作乱—— 那根纤细的食指轻轻拨开他蹭乱的头发,停顿了下,然后勾起他的下巴。 于是视频中,可以清楚地听见他逐渐沉重的呼吸。 和凸起的喉结,因为下颚上挑被迫艰难地滚动。 他半瞌着眼。 太安静了。 外面的音乐声仿佛来自玻璃罩子外另一个空间。 只能听见在他靠着身后的洗手台,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 昏暗的空气里弥散漂浮着奇怪的气氛。 她轻笑或者低语。 倒是没有出格的举动,但是不妨碍视频下面的人在返祖似的“嗷嗷嗷”,有更变态的喊着“别说喊姐姐,我想让姐姐的手扇我的脸”—— 这些吃瓜的可能病得不轻。 而相比起他们的激动,作为真实被那只手磨蹭过下颚的人,全程北皎没有过多的表情。 ——就像看的不是自己的擦边R16题材影片。 这个时候再解释他今天是自己独自一人从兼职酒吧的沙发上爬起来的这件事听上去好像是有点像垂死挣扎了啊…… 他认真想了想,偏了偏头,开口时语气轻描淡写:“兼职啊,犯法吗?” 倒也是不犯法。 但是吧…… 张梁想了半天,几次想出言不逊,但是当他对视上身边那人黑漆漆的双眸,不得不承认开学那天惊鸿一瞥的余威尚在。 于是他哆嗦了一下,端着手机的手迟疑地往回收了收,才说:“不犯法……就是,那什么——” “什么?” “不提倡。” “……” 北皎把整颗茶叶蛋塞进嘴巴里。 咀嚼。 沉默换来了张梁的进一步凑近,眼下他整个人半边身子直挺挺地探着,都快像蛇似的挂下来了—— “北弟,所以你家很困难为什么不申请勤工俭学?” “这不就是兼职?” “我是说正经的勤工俭学。” “我在酒吧跳脱衣舞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梁从上铺爬了下来,搬个板凳凑到北皎身边,想了想很勇敢地说,“算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北皎慢吞吞地撕手里的包子,他的吃相很斯文,在男生里独一份那种,不急不慢,有贫穷贵公子那个味儿,好看到张梁看得都有点出神—— 怎么能有人把一块钱的纯素菜包吃得像里面包的其实是佛跳墙? “那你是你们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大学生吗?” 张梁反坐在椅子上,抱着椅子靠背,下巴放在椅子靠背边缘,问的一脸认真。 受正能量社会新闻影响,现在张梁满脑子都是北皎的农民伯伯爸爸挨家挨户借钱,十块二十块给儿子凑大学学费……临报道前一天,全村老少将他送到村口,村长握着他的手说:北娃,你是全村希望,苟富贵,勿相忘,记得回村修路。 嗯。 修路。 修路很重要。 村子里发达第一件事必须是修路。 北皎闻言,转过头看着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室友,无情地破灭了他的想法:“不是,我就是一般城里穷人。” “……” 这时候他们宿舍唯二剩下没走的室友已经听不懂这两人的魔幻对话,拎起两个水壶出去打水了—— 一个是他自己的,以及他走的时候没忘记把北皎的水壶也捎带上。 张梁目送那个室友离开,想了想自己的中学时代,越想越觉得北皎这样长得好看、学习好、性格内向又家庭环境比较不好的学生,特别受班里人欺负—— 他说他是城市来的。 临江市。 城市的重点高中一般都有那种特招的二世祖班,塞满了只会叫喳喳的废物点心,他们喜欢抓着重点班三年没舍得换一套校服的优等生欺负,霸凌。 张梁给自己的脑补整得瞬间血压上来了。 “那你读书时候有人欺负你吗?” 他蹙眉问。 北皎闻言,慢吞吞转头瞥了他一眼,半晌,轻笑了声。 手中的吸管“啪”地插到装满豆浆的廉价塑料杯里。 “没有。”他语气平静地说。 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掉了眼中所有的波动。 张梁必然是不信的,他盯着室友完美的侧脸弧度,心中感慨万千,就赶在二十岁之前就油然而生了一种当爹的责任心…… 他伸手,抢走了北皎手中不知道啥豆浆粉兑水冲出来的豆浆,并把桌子上放的进口进口豆浆粉塞进了他的手里。 “别去奇怪的地方兼职了,”张梁说,“这里又不是以前你那个破学校,真的,真的!以后有哥们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北皎:“你怎么突然激动起来了?” 张梁:“晚上请你吃饭!” 北皎:“……” 张梁:“以后都请你吃饭!” 北皎:=L=? …… 中午。 与大学生宿舍简陋环境截然相反的高级公寓楼。 前一晚自己干过什么,在微醺入眠醒来的第二天,就被姜冉抛到了脑后。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姜冉在看了眼时间,翻了个身原本准备继续闭目养神,这时候手机就像是有感应似的开始铃声和震动双管齐下。 她叹了口气,闭着眼摸过手机,接通了电话,“喂”了声。 因为宿醉,声音有点儿沙哑。 对方显然是在一个特定的环境,无聊的单曲循环的音乐,周围是好像有点空的嘈杂声,对方见她接了电话,开口喊了声“冉姐”。 是赵克烟。 昨天那群人里唯一一个和姜冉比较熟悉的,剩下那些都是他的朋友——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她喝了一顿酒,发现不太喜欢,昨天回来趁着酒劲麻溜地删掉了他们所有人的微信好友。 这会儿她像是没事发生似的,闭着眼“哼”了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简单的一声鼻腔音,把“我刚睡醒你最好别说我不爱听的”表达得淋漓尽致。 赵克烟是个人精,果然很乖地没有质问她为什么把那群人微信好友删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什么的……仿佛从来没有人火烧屁股似的拎着他的领子喊“姜冉删了我的好友我他妈啥也没干啊”,他像个没事的人一样问姜冉,今天怎么没上冰箱。 “我刚睡醒。” “那可惜了,今天冰箱人少雪好。” 姜冉冷笑一声,表示不信。 “冰箱”对于滑雪这个圈子的人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地方。 大概就是对“融创冰雪世界室内滑雪场”的爱称—— 在每年五月冬天结束到十月冬天再次降临前,这段时间被雪圈人称作“非雪季”。 非雪季时莺飞草长,冰雪消融,所以此时,大多数雪圈人会聚集到全国的各大室内滑雪场练活儿,备战下一个雪季。 国内的室内滑雪场大多数归于“融创冰雪世界”,全国融创冰雪世界分布各地,其中又有广州、成都、哈尔滨三大融创冰雪世界……夏天时,三大冰箱三足鼎立,热闹非凡,齐聚雪圈大神—— 大神分布也有所讲究。 广州作为一线城市、航空交通枢纽中心,人气最旺,除却新手小白扎堆,剩下的多数为喜欢滑行的刻滑大神齐聚; 成都人气次之,雪道相比之下较短,且主打中级雪道,雪道平缓宽敞,多数为喜欢平衡系花式的平花大神扎堆; 最后是哈尔滨,原本哈尔滨融创拥有全国融创最陡的雪道,但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远,反而在三大融创人气最低,平日里小猫两三只……但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多是专业训练队或者孤僻症社恐人士在此闭关修炼。 夏天的时候,姜冉就在广州和哈尔滨两座城市之间飞来飞去。 而现下,她人在广州,自从“三亿人上冰雪”后,广州融创天天人满为患,上午十一点过后那雪便被滑的稀巴烂到没法看…… 什么“人少雪好”,并不可能存在。 姜冉翻身坐起来:“那些骗鬼的话留着骗别人去吧,到底有什么事?” 有屁就放。 赵克烟这才支支吾吾,说:“没事,就是问问你还好不好?” “能怎么不好?” 姜冉打了个呵欠,指尖懒洋洋地从睡乱的头发里穿过,一边敷衍赵克烟,盯着手机屏幕划拉微信,最后发现她昨天那个视频发到了一个大概五百人的滑雪爱好者群,并成功让一群人热烈地从昨天半夜讨论到了今天早上—— 几百个@,都在问,冉姐,醉酒小奶狗确实好香。 …………………… 啊。 怎么回事? 赵克烟挂了电话,又跑来微信私聊她—— 【CK、烟:…… 【CK、烟:你微信改个名字吧,叫这个怪叫人发怵的。】 【是谁的冉冉鸭:这名字不可爱吗?】 【CK、烟:比你昨天发的“醉酒小奶狗”差点。】 【是谁的冉冉鸭:……】 【CK、烟:昨天你发的视频已经传的到处都是了。】 【是谁的冉冉鸭:然后呢?】 【CK、烟:包括小奶狗的学校,今日热门视频榜首,并且年度十大热门视频预定。】 姜冉正想那她属实是干了件没素质的事,要不道个歉吧,还没来得及提出这个想法…… 就看见赵克烟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小奶狗是谁不? 她顺手回了句,谁? 三秒后,赵克烟发来个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看着像学校食堂的地方—— 大概是高中,因为视频里来来往往的小孩都穿着高中校服呢,什么“临江一高”。 视频里站着一群人,其中一个少年手里拎着瓶易拉罐可乐站在视频镜头中央的桌子边,桌子边又坐了另外一个少年。 桌边坐着的那位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 拎着可乐的笑起来嘴巴有点歪,姑且叫他歪嘴少年(。)……只见歪嘴少年低着头笑着跟桌边那位说话,说:野种。 姜冉挑眉。 但视频里被骂的人却没反应,见对方没反应,歪嘴少年更加得意,把手中的可乐放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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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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