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行车踩得更快了,也将音乐的音量再次调高。 一中回到家也就不到10分钟车程,虞芷静脚落地,稳稳地停在自家老旧小区楼栋前的空地上。 她是弯腰将车上锁的时候才听见一声轻轻响动,白鞋踏地,一辆自行车就停在她身后。 她回头,沈子逸脸上没什么表情,坦然而直白地看着她。 虞芷静没由来地皱了皱眉,像是沈子逸眼底的坦荡很令人生恼一般,她一把拉下耳机线,懒得讲究什么礼貌,直白地说:“你不住这栋楼。” 沈子逸微笑的弧度很礼貌也很淡漠,说:“嗯。” “来找人。” 虞芷静又看了他几秒,但她本不该莫名其妙对一个陌生人产生敌意,于是她送出一口气,然后转身上了楼。 这栋居民楼建于多年前,没有电梯,楼梯又窄又短,虞芷静每一步都踏得格外用力,走得又快又急,两节台阶一并踏,却仍然感觉沈子逸就在身后,就在狭窄的楼梯道,就在她身后,用那种不起波澜的眼神看着她的背影。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陌生人引起她的烦躁。 直到她气喘吁吁抵达五层,回头余光里终于没有了那个高大身影时,虞芷静才终于松口气。 她用钥匙开门的时候依稀听到里面有动静,料到可能是方名玲听见了动静来开门。 所以在开门见到方名玲就站在门口的时候她并不意外。 方名玲拉着她的袖子低声训斥:“李老师等你等半天了,你不是早放学了?不回家,电话也不接,像什么样子!” 虞芷静只当听不见,她进门后顺手要把门带上,被方名玲阻止了,疑惑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说道:“方老师。” “好好,沈子逸,来,进来吧,等人到齐了咱们再开始。” 虞芷静的背部肌肉绷紧了,她迟缓地转身,拖鞋只穿了一只。 沈子逸欠身进门,站在门口从容地套上鞋套,然后他直起身,看向虞芷静。 方名玲拍了拍虞芷静,说:“哎呀愣着干什么啊,快点,磨磨唧唧的,跟你说了老师在等你你不知道吗?” 又对沈子逸说:“哦,这是我女儿。” “你好。”沈子逸微笑,礼貌而得体。 而在方名玲转过身去之后,他的笑意就瞬间变了意味,他看着虞芷静此刻并不算友善的眼神,嘴角轻扬。 虞芷静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冒上来了。 他是故意的。
第1章 现在(2) 纪丛这人,典型的人精。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事情了了,他又邀请虞芷静和沈子逸吃宵夜。 虞芷静婉拒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下次吧。” “那也行,”纪丛倒也没坚持,“也是,明儿还上班。” “留个电话?你那微信还在用吗?” 虞芷静报电话号码,说:“用的。” “那成,到时候联系啊。” “一定。” 11月江城正是深秋,晚上气温骤降,风吹得虞芷静发丝乱舞,舞出了一阵燥意。 她看出来纪丛跟沈子逸也还有话,于是打个招呼回了车上。 纪丛看着人背影,收回眼,神秘兮兮问沈子逸:“什么工作啊?” “我记得她好像出国学了设计,你们招新了?” “明天有个采访。” “嚯,她现在这么有名了?还需要你沈主编亲自接待?” 沈子逸掸了掸大衣上不可见的灰尘,避而不答。 纪丛又了然地笑笑:“懂了,公事私办是吧?” “有情况啊?” “别那么多问题,”沈子逸觑他一眼,“走了。” …… 虞芷静在车上看着手机,透过车玻璃上的倒影,沈子逸依稀看出她在看谁的朋友圈。 他轻声问:“看纪丛的朋友圈?” “嗯。” 她语调平平,大拇指依旧在屏幕上划拉着,划着划着还要点开一张图片细看。 沈子逸挑挑眉:“高中很熟?” “那怎么不记得他名字?” “跟他熟不熟我不知道,”虞芷静皱皱眉,“你能不能别跟我装熟了?” 总要撕裂这虚伪的平静。 但更糟糕的是,她看见沈子逸微怔的神情,心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没人质疑她,她却小声地为自己找补:“都多少年没见了……” “确实,”沈子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底几分落寞,“七年。” 七年很长又很短,长在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短在他这些年一直忙着工作,单调忙碌的日子过起来总是快一些。 虞芷静换了个姿势,头靠向车窗,微微侧身背对着沈子逸。 直到到了酒店,两人再没说一句话。 到了酒店门口,虞芷静下了车,从沈子逸手上接过行李箱,她客气地跟他道谢。 “我自己登记就行,明天的行程我邮箱有,不会迟到的。” 她转身就走,沈子逸却像没听见一般,跟在她身后,说:“金标大厦就在马路对面,你往前走大概200米过天桥,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她回头,晃晃手里的手机,说:“我有导航。” “我会看地图。” 沈子逸却笑了。 虞芷静:“沈主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据我所知,明天我的采访是2月刊的B版窗,一个小采访而已,真没想到沈主编会这么器重我。”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她怕他再装傻,下了逐客令。 沈子逸:“你误会了。” “我今天也住这里。” 虞芷静的眉毛扬起来,等他的解释。 沈子逸神色自如:“家里停电了。” 虞芷静满脸写着“你继续编”。 他无奈笑笑,学她的样子,抬起手晃晃手机,说:“给你看看业主群?” 虞芷静:“那不必了,我想沈主编应当不至于这么厚脸皮。” 沈子逸:“……” 办理入住的时候,虞芷静在包里翻证件,前台倒是挺热络跟沈子逸打招呼:“诶,沈主编,好久没见你了。” 虞芷静从包里找出证件放在台面上,轻推过去。 沈子逸低头扫了她一眼,才说:“好久不干接待的活儿了。” 虞芷静不看他,也没什么反应,拿了房卡拖着行李箱就进了电梯。 沈子逸在她后一位办入住,自然没有那么快,但他步伐迈得大,还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用手挡住。 他闪身进电梯,又补一句:“公司总部就在对面金标大厦,所以遇到需要住宿接待的嘉宾,我们一般都安排在S hotel,以前送人来得多,现在少了。” “叮”一声,15楼到了。 也许是沈子逸特意交代,两人房间就在相邻两间。 虞芷静刷卡、开门一气呵成,几乎当他是陌生人,对他多此一举的解释也毫无反应。 沈子逸到底没忍住,长腿一迈,用手隔开她欲关上的门。 沈子逸:“采访在明天下午3点半,我猜你要倒时差,早上你好好休息,下午我来接你,带你参观一下?” “再说吧,沈主编。” 虞芷静终于笑了,笑里带一点狡黠。 “兴许我有别的安排。” “另外,休息时间我不喜欢被人打扰,”虞芷静弯弯嘴角,“希望沈主编务必不要敲我的门。” - 酒店的住宿条件不错,虞芷静洗完澡坐在床头擦头发,她先是给Emma发去了信息报平安。 然后在她犹豫要不要给井婷发消息的当口,她收到了纪丛的消息。 J:【你这三天可见,朋友圈什么也没有啊?】 没头没尾,上来就贴脸发问,确实是他的风格。 虞芷静回复他。 Zee:【很久不发了。】 她戳开自己头像,没来得及翻看以前发的朋友圈,看着自己的昵称,退出去将昵称改为:【静】。 纪丛或许在反复刷新页面。 很快又发来一条。 J:【改昵称了,是不是以后还是回来发展啊?】 静:【还没想好。】 她还没想好的不仅这一件事,回国的事定的很匆忙,她有种什么也顾不上的凌乱感。 当初是《Design》先联系到Emma,Emma觉得机会难得,于是做她的工作。 “工作室现在是有起色了点,但是你也知道可能回国发展可能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她回来了。 她还是给井婷拨了个电话。 她号码是回国刚换的,铃声唱了很久,井婷才接起电话。 “你回国啦?!”她在电话那端兴奋地大喊。 虞芷静终于露出了今夜第一个放松的笑容。 “刚到没多久。” “是打算回来了吗,工作吗?” 虞芷静把前因后果交代一番,然后切入了正题。 “沈子逸接的我,他现在是《Design》副主编。” 井婷沉默了半晌,才担忧地开口:“那你还好吗?” “还行。” “什么感觉?” “说实话,可能时差没倒过来,我有点麻木,也没什么实感,脑袋不怎么转了。” “那你现在是在川北是吧?正好过阵子我要去川北探望一个亲戚,到时候咱们见一面吧如果你还在的话。” “我知道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刚到也不想那么多,工作是工作,早一点休息,咱们见面再聊。” “不过说实在的,”井婷在那一端叹口气,“我知道你花了很大的力气,很辛苦才能翻过这一篇儿,我是真不想你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 虞芷静也不清楚自己最后是几点睡着的,她在床上躺了很久,因这陌生的环境和突如其来接二连三的冲击。 她醒来已经是下午1点,采访安排在3点半,因此她起床洗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 川北她本该不陌生,但金标大厦所在的林澜区与她之前住的北樵区一南一北,光车程都要一个多小时。 林澜区这些年发展迅速,她出国前来这边来得少,如今再面对栋栋高楼平地起有陌生感也不足为奇。 她出门毫无目的地转悠了会儿,还是没看到有类似于小吃街这样的东西,倒是咖啡厅见了不少。 她已经受够了奶油、芝士、面包和咖啡,一看到咖啡店的招牌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馄饨……” 她嘴里嘀咕着,最后还是放弃盲选,拿出手机打算求助于网络,很快找到了最近的一家馄饨店。 下午一点半,馄饨店几乎没什么人,老板娘看着和善,端来馄饨的时候还跟虞芷静闲聊:“这么晚吃饭呐,中午加班去了?” 林澜区附近写字楼大厦不少,馄饨店这个位置离很多写字楼都近,大概老板娘平时也没少招待一些打工人上班族,所以格外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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