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安缄默聆听,良久不能言语,又闻凌月低声道:“将军,明日我便命人护送你回大荣,这些时日对你的冒犯,我很后悔,若你需要补偿,尽管开口,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你……”江凌安顿觉一股腥甜卡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叫他几近气绝。冒犯?补偿?江凌安苦笑一声,唇边笑意凄凉,他好像无端被凌月抛弃的弃夫,心中一片荒凉,一个无边的豁口自心间撕裂开来,迅速把他的理智席卷一空。 “好……好。”江凌安连连道了两声“好”,便再也不能说出其他言辞,他似被凌月伤透了心,明明他才是一直抵触、不情不愿的一方。 如今这般光景,凌月放他自由,他本应如释重负,高兴离开才对,他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便在凌月道出冒犯之际,他顿觉天灵盖一顿雷鸣闪电,一时神清目明。 他是何时对凌月生出缱绻爱意的呢? 伤口感染时凌月偷偷留下的亲吻,那时他才惊觉凌月对他的异样情愫,顿觉荒唐,一个半大孩子,他只能佯作不知,往后谨慎待之。 江凌安讨伐阿越国被炸伤,凌月前去探望,见她泪流满面,他心中动容,却始终对凌月的欺瞒心生芥蒂。 凌月固执的情感、毫不讲理的亲吻,他无奈,却不舍得推开…… 他早已一寸一寸沦陷在肉-体的欢愉中,世俗观念也渐渐被他抛诸脑后,她一步一步诱他深-入,却在他不能自拔时教他走。 凌月听见江凌安直道两声“好”,内心一股戾气将欲喷发,恐自己复又被刺激得失去神智,她提步便往外走,不再去看江凌安。 烛火明暗交错,她并未瞧见江凌安面上几欲溢出来的失落与难过,她气急怒急,只余一抹背影渐行渐远。 - “将军。”公主府家将钟励抬步进屋,禀道:“太子殿下来了。” 江凌安坐在轮椅上出神,倏被打断,循声抬眸望去,吩咐道:“快请。” “大将军,孤……我听闻父皇提及大将军重伤未愈,前来探望。”太子赵希缓步入内,语气关切,不动声色地打量江凌安。 江凌安望着眼前与他身量相当的少年人,对方面部轮廓已略带成年人的深刻,他眼角噙笑,略略点一点头,“殿下有心了。” 赵希复又问及腿伤情况,太医如何说,开了什么方子……终于开口提及此番来访的另一桩大事。 “大将军,孤……我要成婚了。”赵希面上笼上一层羞赧,神情又略显古怪。 江凌安见他神色异样,顿觉莫名,“殿下大婚,普天同庆,殿下怎么这副神情?不知,太子妃是哪家姑娘?” “太子妃,太子妃是黔朝长公主。”赵希如实回道。 太子大婚,太子妃是黔朝长公主,黔朝长公主便是凌月,凌月欲嫁给太子为太子妃?寥寥几句,便教江凌安头脑昏沉,意识混沌。 太子年方十八,凌月较他年长几岁,这门亲事合适吗?凌月为何会嫁给太子?建安皇帝怎么会应下这门亲事? 江凌安的心中倏地生出十万个为什么,那种被凌月抛弃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刻骨铭心,激得他喘息困难,半晌未能言语。 昔日凌月前往大荣提亲,愿下嫁江凌安,因何未足两年,她便反悔,转而嫁给太子为妃?她究竟是凉薄之人,弹指一挥间,便将他弃之于不顾,好像从未认识他一般,转眼便要嫁给别人。 那他算得什么样的存在呢?玩物吗? 江凌安便欲从轮椅上站起身来,挣扎数回,却是徒劳,双腿似被千斤重的铁锤沉沉压住,动弹不得。 大脑顿时生出荒凉而空白一片,凌月命人将他送回昀京城方不过一月,他尚未从被凌月厌弃的事实中回过神来,如今又闻凌月将欲嫁给太子为妃。 可见昔日凌月冷漠地将他打发走,便是为了给太子腾地方。是了,他早已是个废人,武艺尽失,双腿残疾,变成个再平凡不过的平凡人。凌月尝过他的滋味,探索过他的身体,早就不再贪恋与他温存时的点点滴滴。 凌月不如意时,转身将手一挥,遂命人将他送走,他成什么了?胸口似有鲜血泣出,汩汩往下滴落,带着尖刺一般,插-入心脏,从皮肉里透出锋利的矛,击的他体无完肤,连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痛。 凌月的鲜血仍流淌在他体内,喷然爆发,似烈焰灼烧,细细密密燎过表皮,滚烫而灼热,令他痛不欲生。 天已转暗,夜色浓郁,今夜不见星星点缀夜空,暗沉沉乌泱泱一片笼罩不见天日的夜空。江凌安只觉内心与夜色融为一体,渐渐下沉、下坠,坠至层层叠叠没有尽头的深渊,身心一片冰凉,心脏早已被凌月不动声色地偷走。 他如今终于坦然承认,他不愿也不想离开凌月,他后悔极了,昔日凌月教他离开时,他为何不出声挽留,为何不坦然言明心意。他在害怕什么?畏惧什么?介意什么? 江凌安思绪逐渐混乱,悔恨与心痛萦绕交织,将他裹挟吞噬,拖着他的魂魄沉沦。 “大将军?”赵希见他面上神色忽阴忽晴,时而抿嘴苦笑,时而又几欲泣出泪来,试探着出声问道。 江凌安并未回应。 赵希复又轻唤数声,江凌安仍是一副未听见的神情。 “大将军,黔朝长公主与孤……与我成婚,您不高兴吗?”赵希倏地面色一沉。?
第50章 、又逢君(九) ◎太子唤她“姐姐”?◎ “长公主殿下,您喜欢小白兔吗?” 凌月倚窗而立,伸出一只手去逗珠窗旁被圈养在笼子里的一只毛茸茸小白兔,忽闻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她逗玩小白兔的手一顿,抬眸循声望去。 太子赵希身量颀长,行如松柏,正缓缓朝她走来。 凌月颔首,顺口一问:“殿下怎么来了?” “既然长公主殿下不日将与孤成婚,孤前来拜访未来的太子妃,又有什么稀奇呢?”赵希彬彬有礼,含笑回道。 “殿下不必与本宫客气,本宫……”凌月一语未了,便被赵希突兀打断。 “姐姐。”赵希眨巴眨巴一双珍珠般莹润的杏眸,原本就温润的嗓音更显得随和而乖巧,毫无半分储君的威严与高高在上。 凌月顿时被赵希这称谓一噎,微蹙了眉心,她只觉二人身份相当,无需对彼此毕恭毕敬,毕竟他们只是因各自的利益暂时捆绑在一处,“殿下,您知道我们之间的婚事……” 赵希再一次积极发言,打断了凌月不算友好的提醒,“姐姐放心,孤心里明白,我们二人的婚事,只是父皇与殿下您之间的一场交易,孤有自知之明,不会心存非分之想。” 凌月眉心蹙得更深,眼前之人,早已不是昔日她随江凌安进宫觐见时遇上的那般少年人模样,赵希个头已比凌月高出许多,与江凌安身量相当,体型逐日矫健,凌月与他交谈须得微微仰首方能看清他面上神色。 此刻,赵希却在她面前大言不惭地唤她作“姐姐”,这究竟是什么癖好? 她行事惯常于江凌安面前收放自如,如今遇上赵希这般行事风格,凌月略感无力,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便好。”凌月紧蹙的眉心却未放松,她的视线仍落在赵希身上,将信将疑地略略点一点头,“本宫以为,此事事先言明,于我们双方皆好。” 赵希仍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温润模样,眉眼间流露出对凌月言辞间的赞同,“长公主殿下放心,孤知道殿下心中只有大将军,自是不消与孤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 语气温和,却一针见血。 凌月再次一噎,她沉吟半晌,总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她今日怎么频频被一个方成年不久的人扼住喉咙,无法如往常一般将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最终,她只是略微一点头,算是对赵希口中所言的默认。赵希却似并未看出凌月面上若隐若现的窘迫,仍对她与江凌安之间的点滴表现出莫大的兴致,更是紧追不放。 “姐姐,孤甚是好奇,您与大将军,是谁先动心呢?”赵希不论是面上神色,或是语气中萦绕的好奇,皆尽显他如饥似渴的求知欲。 凌月实在无意就此事与赵希过多纠缠,遂板起面孔,冷声道:“小孩子家,问这些做什么?”话音方落,她便觉出不对味来,赵希已成年,且如今与她有婚约。 于是,她只能默默在内心深处扼腕叹息,悔之晚矣,果然每每一提及江凌安她便会变得头脑不清醒,随之便会语无伦次。 毫无意外,赵希不加掩饰地轻笑出声,低声道:“殿下说这话,不觉得心虚吗?”当真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凌月。 凌月确实心虚,但她的心虚与赵希设想的原不是同一件事。她猜赵希认为她心虚的点在于二人的婚事,倘或在凌月心目中赵希只是小孩子家,那他们之间的婚事便不成立,事实上,他们二人的婚事只是虚言,只是一场交易。 至于交易的具体细节,便只有凌月与建安皇帝两人知晓,连赵希这个名义上的当事人之一也并不知情。然,凌月的心虚并非体现在这一点上,而是赵希突兀地问及她与江凌安之间的关系。 凌月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及她与江凌安之间的恩恩怨怨,遑论如今她与江凌安已落到形似分道扬镳的下场。 昔日她执意命人把江凌安送走,最伤心的人或并非江凌安,而是她自己。那段时日,江凌安虽被她困在身边,却并未给她以好脸色,每一次皆算得是她强迫,江凌安的神情与反应,皆在反映出他的反抗与不情不愿。 既然如此,何不放他离开?虽然凌月并非诚心命人将他送走,而是与建安皇帝合谋,两人一拍即合,遂筑起一个更大的阴谋,针对江凌安一人的阴谋。 这回更是把太子赵希与她自己算计在其中,建安皇帝舍弃一位双腿残废无法再上战场的大将军,更得黔朝赠予两座城池,何乐而不为? 至于凌月,她算定了江凌安心中有她,却囿于世俗也好,心存芥蒂也罢,凌月认定他是死鸭子嘴硬,究竟不愿承认也不愿看清自己的真心。故而,凌月把心一横,唯有出此下策,与建安皇帝合谋,定下她与赵希的婚事。 赵希见凌月缄默不言,更生出几分兴致,缓步朝凌月行近数步距离,略微倾身上前,凑在凌月耳边,低声道:“大将军是个老古板,姐姐不觉得心累吗?” 凌月面上愠色微露,猛地往后退了数步,与赵希拉开些距离,“殿下自重。” 她总觉赵希如今言行举止与她印象之中差异甚大,眼前之人,绝非昔日那会在江凌安面前恭敬谦和模样。 当真是年纪较长心思缜密,或昔日皆将真实面目掩藏在那幅看起来形似清纯小白兔的外表之下,并未在人前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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