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立被戳中痛楚,虚伪的表情褪去,又变得狠戾:“你们都一个货色,从来不相信我,你妈妈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他拿匕首怼着秦瑶下巴:“当初我有钱的时候,有那么多选择,各种有教养的千金、上流名门女,我都推掉了,我选择跟你妈妈结婚。” “你妈妈什么出身,什么身份,她屁都不是,但是整日瞧不起我,在床上也仰着脖子不愿意迎合我,骨头硬得吓人,爱驱化不了她,只有钱可以,一个没有心的可恶女人,但我就是选了她,跟家里闹得分崩离析也要耍尽手段娶她回去。” 秦国立面容仍旧姣好,只是带一种苍凉与悲戚,狠狠咬着牙:“我叫她给我生一个孩子,我想这样应该就能把大家都绑在一起。小瑶,我之前对她那么好,窘迫的时候也留着她,叫她去安全的地方等我回去,结果呢!” 他冷笑:“结果一听说我没钱了,没落了,她就带着你跑了。” 秦国立看上去想要掐死她,丢了刀,双手扼住她喉咙:“她爱你都不爱我,凭什么!” “你们还合起伙来骗我,要榨干我最后一点利益,你也不想想是谁带她离开那个狼窝是谁给你生命没有我,你还不知道是哪个大腹便便老男人的孩子。当初是我护了她那么久,叫蒋哥不给她接客,都是我帮的她……” 动作间撞到柜子上,被打开的抽屉里,牛皮信封掉下来,里面的只剩薄薄一沓钞票,还掉出一张白纸。 秦国立的注意力被吸引,秦瑶趁势踢开他,从他手里逃离。 他没有先捡那些钱,而是先捡起那张纸片,看了上面的字以后突然发狠,把白纸撕得稀烂。 “她还是想着他。” 秦瑶摸着脖子骂他装模作样:“你现在在我面前说得跟掏心掏肺一样,但你没钱以后你还想过把她卖给蒋哥,你装什么好人!” “那是因为她背叛我!”秦国立嘶吼,“无论我对她多好*她都不惦记我,这样的贱女人我凭什么——” 他磨了磨牙齿,声音哑得剩下气:“凭什么……还爱她。” 秦瑶的书包躺在他脚边,拉链被崩开,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秦国立看见她的准考证和身份证,看见她便签上那些励志标语,说她要去北京大学,要念文学系。 秦国立把那些东西踩得稀烂,心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转头又对秦瑶步步紧逼。 家门被砸过,摇摇欲坠,被轻微的风推动得吱呀叫,落在门口的半截烟头也还未完全熄灭,地面抖动一下,烟灰落下一截,像是被夏天给抽走了,在黄桷树的肺里过了一圈。 一楼的周奶奶也死了,猫也死了,所以就再也没人注意到了。 只有那门吱吱呀呀晃,只有那烟灰徐徐落,只有那窗外的铁线莲不知愁苦地舞。 她的证件被秦国立拿走了,家里狼藉一片,孙福生今天一整天没见到她,从家里出来了,趔趄地扶着楼梯下来,干枯的手指敲敲她的门。 那门开了,那床上鼓起一个小包,秦瑶侧身躺着,孙福生叫她“小瑶,小瑶”。 秦瑶肩膀抖动一下,没应,孙福生便又凑近,轻手轻脚掀开她一截被子,眼泪便落下来了,砸在秦瑶肩头。 他说:“你怎么跟果果似的,伤成这样啊……” 秦瑶扑在枕头里哭,孙福生坐在床边默默哭。 他要给陈淮打电话,秦瑶叫他别打,老人难得执拗,推开她的手:“不行啊,要打,要救命。” 孙福生具体是怎么跟陈淮说的,秦瑶听不清了,老头回家打的,用的还是他那个红色的固定电话。 锁坏了,她连不让陈淮进门的权利都没有,只听见那么吱呀一声响,比下午风推的重多了。 第33章 第33章 接到电话的时候,陈淮在中新路136号门口,正准备打开信箱拿走秦瑶写来的新的信。 前阵子太忙,他有一个月没有来拿信了,正打算掀开盖子的时候,听到了电话里孙福生哽咽的声音,于是陈淮马不停蹄赶了回去。 那时已经很晚,八九点,路上全黑了,陈淮轻轻一推门,都没怎么用力,那门就开了。 秦瑶听见动静,捉着毯子要把肩膀盖住,被陈淮捉住手腕。 她的手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就那样落进他温热的掌心里。 “别看我。”她的头发遮住脸,“太狼狈了。” “谁干的。”秦瑶听见他的嗓音出气的平静,就是因为太平静,所以吓人。 她也没打算隐瞒,疼就是疼,她不坚强、不包容,她就是要说:“我爸,他要把我妈的钱要回去,我不给,他发火了。” 秦瑶说话似乎很费力:“应该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最主要是他恨我。” 话刚说完,秦瑶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落在自己的淤青上,那力道很轻,像一滴水划过皮肤,像药,像镇痛的冰。 “他还拿走了我的身份证跟准考证。”秦瑶笑一下,咳嗽起来,床板都抖,“看来我跟你都要明年再战了,正好,谁也不等谁了。” 陈淮收回手,沉默了好久好久。 秦瑶侧身看向他,但是夜色太浓了,她看不清。 “他在哪儿”陈淮突然这么问。 “……我不知道。”秦瑶说完后紧张了一下,把胳膊从毯子下面抽出来,“你干嘛我们直接报警就——” 陈淮用毯子把她裹起来,叫她不要乱动:“等警察来,高考就来不及了。” “还有那些钱,等他用出去了,老头怎么救命你怎么上北京大学!” 秦瑶眼神颤动着,拽他的手,摇头:“你找不到的。” 窗棱上的铜钱串开始响,折射出些许细碎的月光,落在他脸颊、鼻尖、紧紧绷直的唇线上。 铁线莲的影子晃啊晃,陈淮第一次推开她的手。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他转了身,把衣领拉高,“等我回来了,带你去医院,明早你要上考场。” 等他回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年、两年,七年十年…… 秦瑶心里仿佛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她有不好的预感,像是这种事情曾经也发生过无数次,在她不知道哪个角落的记忆里,也曾有过无数次,陈淮松开了她的手。 “陈——断尾鱼。” 在陈淮关门之际她喊了那个名字。 只是他没听见。 秦瑶想穿鞋,想出门去叫住他,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流泪,心脏也隐隐发痛,总是觉得,见过这一面,他就会一去不回。 孙福生进屋子里来,拉住秦瑶叫她别动,牵着她躺回床上。 秦瑶剧烈摇头:“不行……不行,姥爷,你叫住他,你帮我把他喊回来。” 她不确定陈淮会不会找到秦国立的住处,只是她自己曾经在给断尾鱼的第一封信里写过秦国立的事情,也许陈淮还记得,也许他真的能找到那里去。 她还没有告诉陈淮她知道他是断尾鱼,还没有说她早就认出那些字迹,还没有问他有没有看她新寄出的那些信,还不知道陈淮知不知道她的心意。 秦瑶总是说,夏天过后,他们要一起离开这里。 但要是……已经没有夏天了呢 孙福生似乎又陷入混沌,听不明白她的话,只是机械地摁住她,说小瑶不要再受伤。 “你追不上他了。”孙福生拍拍被子,像哄小孩一样哄她,“相信他吧,我们去医院……他带你去医院……不,先好好睡觉,小瑶一直都不好好睡觉,上爬下爬的,小朋友就要早睡早起。” 他的头剧烈地疼痛,说话也大舌头起来,断断续续,还要给秦瑶唱拖着长调子的歌。 那歌声跟孙红萍唱给她的一般无二,秦瑶突然定住了身子。 孙福生说:“我们都只想你好好的,小瑶,好好的,就谁也不辜负了。” 秦瑶看见孙福生身后站着一道蓝色的影子,隐匿在黑暗里,月光也照不亮她。 那影子越靠越近,身高与她一样、头发一样长、手指的大小、呼吸的频率都跟她保持同步。 她想到小曜,想到自己故事里那团蓝色的鬼火,只是还未开口道明,那影子就融进她的身体里。 秦瑶的意识突然变得昏沉,像是按照某个故事脉络,要强制进入睡眠,她眼皮越来越沉重,孙福生还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肚子,唱着哄孩子睡的歌,像妈妈一样唱着歌。 夜越来越深了,孙福生苍老的歌声没有停息,铜钱串晃动得越来越快,屋外大风直起。 老人开始自顾自讲话,没有人能听见: “……姥爷就要走了。” “治病花了太多钱,你还要上学,钱挣得太辛苦了,一点儿一点儿存下来,别花我身上了,小瑶一直说最讨厌姥爷,最后怎么还是要把所有的钱给姥爷治病呢!” “治不好的……治不好了,头整日整夜地疼,难捱啊,活得又拖累人,又遭罪,一个糟老头子什么也干不成,还要当拖油瓶,大家其实都活得好辛苦,我的果果也……” 他眼睛里空空如也,也不知在寂静的黑暗里看着了什么,老人又念叨起果果来:“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果果……这辈子没叫她过上好日子,好孩子投错胎,从我们家里爬了出来,如果是在有钱人家家,一定幸福很多。” 孙福生轻缓地拍动着秦瑶的肚子,干瘪的嘴唇蠕动着,眼角层层叠叠的皱纹里掉出热泪来,眼珠浑浑的,人老了就什么也看不清,时间会抹去所有人的痕迹。 老人的声音一下接一下,拖着长长的拍子,像拽住时间的尾翼、像叹息: “你也是,没投个好胎,叫我拖累了你。” “……姥爷要是死了,就无病无痛了,小瑶也轻快了。” 他的声音弱的连风也听不见: “我死后,外孙女……你要好好活下去。” “叮——” 风铃串在响,不倒翁晃来晃去,秦瑶眼睛紧闭,听着耳旁童谣的声音渐行渐远,夹杂坏掉屋门的叹息。 佝偻的人影爬上楼,她的亲人再也不见。 风也静,树也静,人也静了。 世界陷入全然的黑暗里,路面坑洼不平,胡同口亮着一盏灯,陈淮按照信里提过的,寻到秦瑶之前的家附近,向屋门口几个裸着上半身打凉的老人问起秦国立。 “不知道叫不叫秦国立……不过你说的那个孙红萍死了以后,有个姓秦的搬进去了,说他老婆以前住那里,怪瘆人的,专门找凶宅住。”老人指指对角的屋子说。 陈淮绕到后窗户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里面没有人,他拎了块石头,冷着脸直接把窗户砸破,飞出的玻璃扎伤他的手心,陈淮全然不顾,把半片玻璃砸碎,跳了进去。 他翻开所有的柜子,找寻秦瑶的证件和那些钱,拉开一个又一个抽屉,但都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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