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富江大概也是看出了我的决心和疏远。 自那天后,她没有再出现在补习班。 美丽宛若橱窗里展示的艺术品般的女孩昙花一现,短暂地出现在补习班中,就轻而易举地勾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哪怕她消失之后,那阵躁动和喧嚣还是持续着。 不过,看见她出现的一刻,我心中某块长久的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只是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经过某条昏暗的小巷子时,我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富江的叫喊声。 我犹豫了很久,听见里面穿出来不绝于耳的哀嚎声,最终还是迈开脚步离开了小巷,没走多久还是经不住自己内心的挣扎,折返回去。 只是当我踏进那小巷子时,富江的声音又陡然消失,就好像故意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在最后一刻又后悔了一样的。 只是垃圾桶传来窸窸窣窣小动物发出的声响,随后富江那娇气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这只死老鼠快点滚开拉呜呜呜呜呜...不要老鼠,不要老鼠!我要冬花啦!“ 我:“......” 我来到了那堆臭气熏天的垃圾前,酸臭发酵的气味很是浓重,像是在掩盖什么似的。 我屏住呼吸,鼓足勇气拨开那些垃圾袋,富江那个被砍下来的头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面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骇人,以至于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手里的垃圾袋扔回去,砸在她的脸上,后者发出了一声可怜兮兮的闷哼声,夹杂着小动物呜咽一般的声音。 片刻后,我再次鼓起勇气挪开垃圾桶,对上她那双略显幽怨的黑眸。 “ ....还活着?” 富江呜了一声。 “ ......” 见鬼了! 我知道富江这家伙玄乎的很,没想到玄乎到这个地步,只剩下头了居然还能活着..... “...冬花你在干嘛?这个味道好臭!” “你等等,我先搞点风油精压压惊...喂喂喂,你哪里有资格说风油精臭啊喂!你难道闻不见自己身上的气味吗?!” 闻言,她又肉眼可见地萎了下去。 “嘤。” * 我把只剩下一个头的富江带回了家,按照她的意思,找了一个漂亮的陶瓷花盆,垫上枕头把她的头颅放了进去。 她刚一进我家就开始叭叭叭地吐槽着那些将她分尸的家伙们有多可恶、多么讨人厌...最后还是我制止了她的喋喋不休。 “你先别说话,让我冷静一下。” 富江闻言乖乖闭嘴,一副生怕惹我不快就会被赶出去的样子。 需要消化的事情太多了,我没来得及去顾及她,在客厅把她安置好后被躲进自己的房间中,一直到第二天。 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半夜好几次惊醒,梦里全是那些癫狂的男生拿着斧头、刀子甚至撬棍等一切可以用来当作凶器的工具将富江残忍地杀害,然后一点一点的肢解,画面极其血腥和暴力。 每每惊醒都是一身冷汗。 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所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将衣服和床单都换下来扔进洗衣机。 做完一切后我才想起富江。 然而找遍整个房子都没找到对方,不仅如此,就连装她的花盆和枕头也一并不见了。 可门窗都是好好的,完全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总不能是富江的头自己长出来身体,从里面跑了吧......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我陷入了长久的、诡异的沉默,最后只能对着空气干笑几声。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再说了,她费尽心思进入我的家,长出了身体后又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逻辑不通,想不明白。 最后,我放弃了思考,又重新投入到日复一日的三点一线当中。 不过,我偶尔还是会碰见富江,有时候是脸被划伤的面目全非,有时候是缺胳膊少腿的,更有什者连完整的肢体都没有,只有一堆碎肉中间还留了一双眼睛和嘴巴,借此说话。 我被恶心的连续两个星期都没吃过一口肉。 渐渐地,她虽然没说,但我也对她的体质猜出来了个大概。 只要还留有一滴血,甚至一个细胞,都可以重新长出一个崭新的、完整的富江来,永远不会真正地老去,也永远不会真正地死亡。 再配合她身上那种诡异的、引人堕落扭曲的吸引力,这样的力量也不知道是祝福还是诅咒。 我不是没见过怪物,但他们大多都是丑陋的、强大的,至少不会随随便便就会被一个普通人类干掉,但是富江不一样,她的美丽已经成了一种原罪,脆弱的像一尊陶瓷花瓶,随便谁来摔一下都会四分五裂。 就....怪可怜的。 所以我有时候会忍不住心软,将她带到家里来,但是每次她都是恢复好之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好像多待一会会给我带来什么可怕的灾难一样。 或许她只是为了保护我。 我如此想着,便也接受了有这么一个有点特殊,来去匆匆的'朋友'。 很快又到了暴雨的季节。 从早上开始就连绵不断地下着雨,雨势太大,交通也变得非常拥堵不便,我便跟补习班的老师请了一天的假期。 在客厅看电视之际,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我第一反应是富江。 因为很多时候富江总是会拖着一身的伤出现在我家的门口,大部分时候她都很有礼貌地按门铃,但少部分时候她已经到了没有办法按门铃的地步,我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没有多想,我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然而外面站着的不是富江。 而是那个和龙介长得一模一样的黑发少年。 对方还是一袭黑衣,浑身被雨淋湿淋透,每一缕黑发都蔫着往下垂落着水珠,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水狗似的,垂头丧气可怜兮兮的。 地上早就浸出一大片暗色的水迹,我想他大概悄无声息徘徊在门口已经很久了,终于忍不住制造出一点声音来吸引起我的注意力。 和那双黑色的眼睛对视的瞬间,我的表情冷淡了下去,问道:“有事?” 他沉默者摇了摇头。 “.....那再见。” 我关上了大门,但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只是小心翼翼地透过门上猫眼看出去。 黑发少年还站在我的玄关外,其实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五官线条一如既往地冷峻紧绷,然而那双总是装满深沉的黑眸,如今却装满了落寞,像极一条被主人拒之门外的狗。 莫名其妙涌上来的负罪感驱使下,我还是再次打开了大门。 我对他说:“唉,你先进来躲一下雨吧。” 少年的表情又阴沉落寞一下子被点亮。 * 他比过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来的拘谨,小心翼翼地进门,小心翼翼地站在沙发边上不敢坐下,怕自己湿透的衣服弄湿沙发。 我从浴室拿出一条干净的浴巾,入目的就是少年这幅扭扭捏捏的模样。 “没事,你先找个地方坐吧....” “...会弄脏...”他的声音很低,在接触到女孩的眼神时,又把准备说出口的话吞了下去,然后在沙发边缘坐了下来, “谢谢冬花。” 这家伙怎么忽然之间变得这么有礼貌.... 怪不适应的。 我摇摇头,将脑子的奇怪的思绪驱赶,留下一句'等雨停你就自己离开'就不再管他,而是在桌子上看起书来。 只是.... 即便我背对着对方,还是能感到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难以忽略,就好像有把无形的手枪抵在我后背似的。 终于,我有点受不了转过头去看他,后者则是忙不叠地闭上眼睛。 我:“别装了,你又不用睡觉。” 他这才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是一片清明。眉眼低垂,颇有一种可怜落魄的样子。 “对不起,冬花......” 我心里刚冒出来的一点点火苗据这样被掐灭了。 “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你真的叫'种田才生'?“ 后者只是摇了摇头,“我遇见的第一个蛮有意思的人,就叫'种田才生',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实体,那家伙只身闯入雾中,献祭了自己...我获得了他的记忆还有形体,所以偶尔会自称'种田才生',但我不是他。” “...冬花,我没有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句颇有点装可怜博同情的意味在里面了。 偏偏我又非常吃这一套,但是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得是僵硬着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客厅里又陷入沉默。 我的思绪飘的很远,又回到了在那个世界的最后一天,那个生日宴会上,咄咄逼人要我给一个选择的龙介。 当时,乙骨忧太看情况不对,果断站在我面前,把龙介的视线给挡住了。 龙介却说:“这是我们和冬花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冬花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她要回到现实世界。这就是冬花的选择.....” 乙骨忧太毫不退让的态度却让龙介变得异常暴躁,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拉扯开来,狠狠地摔在地板上,也许是他留有余地,地板上铺上了厚重的地毯,倒也没有对乙骨忧太造成伤害。 但我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赶忙去查看乙骨忧太,见对方没什么大碍,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看向龙介,发现他的神情非常不对劲。他的脸色阴沉、晦暗,平静的五官之下埋藏着山雨欲来的压迫和沉重感。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但是还是以一种强硬不容拒绝的姿态开口,我说我要回去。 我说我谁都不选。 无论是深田龙介,还是种田才生,我都不要。 我只要回到那个冰冷的现实世界。 闻言,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漆黑的瞳孔宛若深渊,要将我整个人乃至灵魂都囚禁在其中,他喃喃自语着—— “ ...怎么会这样呢...要不再重新来一次...重来一次,只要没有这个碍事的家伙的话...只要......” 他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有些不太正常。 察觉到女孩颤抖的手臂,乙骨忧太抬头,就看见了女孩盈满泪水的眼睛。他起身试图作挡,好给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 但一挪动身体,腰部就如同撕扯开来一样,痛得他再次跌坐回地面上。 这个世界的乙骨忧太的身体因为长期缺乏锻炼,非常脆弱,估计后腰已经有大片淤青了。 然而他心知肚明,现在深田龙介已经恢复了记忆,自然也就恢复了力量,而乙骨忧太只是以灵魂的形式附身在这个世界的自己身上,根本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我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被我们忽略、沉默的种田才生站了出来。 他毫不避讳地直接对上深田龙介,修长孤寂的身影挡在了我和乙骨忧太的面前,语气冷静中带着一丝决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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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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