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元宵花灯, 嵇堰难得清闲, 便带着妻子和妹妹去了花灯夜市。 这还是姑嫂俩到洛阳这么久, 第一回 去逛夜市。一个不过十四的年纪,一个虽为人妇, 却也不过十七, 在嵇堰眼里都还是小姑娘。 俩小姑娘挤在马车窗口往外望去,看见耍杂技的, 还有火树银花,都捂着嘴,惊讶之余又很是兴奋。 嵇沅拉了拉嫂子的衣服, 又看了看自家兄长。 滢雪当即会意,转身就扯上了嵇堰的手臂:“夫君, 我们下去瞧瞧吧。” 嵇堰瞧了眼配合得极好的两人,面色严肃:“注意别乱跑,这个时候浑水摸鱼,人贩子就蛰伏在寻常人中。” 姑嫂俩闻言,面面相觑,都有些小忐忑,是以下了马车后,嵇堰一左一右都被占了。 姑嫂俩看到什么都喜欢,买下的东西,自是嵇堰和胡邑来提。 胡邑悄悄地在自家二哥身边嘀咕道:“陪姑娘家逛市集,怎比办公还要累?” 嵇堰视线在姑嫂二人身上,应:“说起来,你也该成婚了。” 说到成婚,胡邑讪讪地笑了几声。 “这不是没人操心么。” 嵇堰:“转头我与你嫂子说一声,让她给你掌掌眼。” 胡邑闻言,面上暗红了几分:“那多不好意思。” 嵇堰听到他扭捏的声音,眉头一皱:“比个娘们还磨叽。” 胡邑:…… 嵇堰看着姑嫂两人兴致勃勃地从这个摊子逛到那个摊子,嘴角的笑意未曾消减,直到她们俩忽然静止不动,嵇堰往前看去,笑意也随之敛去。 胡邑问:“怎么……”看到前头的人,“啧”了一声:“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都能遇见余家的人。” 余家数人,其中便有余五娘和余三郎。 余五娘第一眼没瞧到他们身后的嵇堰,朝着嵇沅冷嗤了一声,更是翻了个白眼。翻白眼之时才看到了隔了几个人的嵇堰,脸色一白,立刻慌张地低下了头。 嵇沅手心微微收紧,又复而看了眼余三郎。 滢雪见状,心头微紧,担心阿沅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其实还挂念着这个伪君子的。 余三郎面无表情地朝嵇沅一颔首,随之朝着嵇堰一揖:“见过嵇大人。” 嵇堰走至妻子和妹妹身旁,漠然地看向余三郎,淡淡的唤了声:“阿沅。” 嵇沅听到兄长这声音,背脊略一挺直,然后开了口:“余五姑娘似乎对我有些意见,可我记得未曾与余五姑娘起过口角,若是下回余五姑娘这双眼睛还如此瞧人,我非要拉上阿娘去余府问问余老夫人是不是看不惯嵇家,看不惯我阿兄得圣上重用,所以才会纵容其女轻视我。” 向来软弱可欺的嵇沅,忽然说出这般硬气的话,让余家的人都愣了一下。 余三郎虽心里对嵇堰的轻视感到屈辱,但时下听闻她的话,也反应过来是自家五妹过于目中无人。 他赔罪道:“家妹年幼,不会说话也不会为人处世,我替她向嵇姑娘道歉。” 嵇沅忽然一笑:“余郎君这话可真有趣,我比余五姑娘还要小半岁呢,我阿兄阿娘都不会说我年幼,更不会以一句年幼就轻轻揭过了待人无礼之事。” 在吵闹喧哗的街道中,她的声音清冽清晰,一字一句传入了对面几人的耳中。 被素来爱慕自己的小姑娘咄咄相逼,余三郎一时有些不适,但也只是眉头微蹙,抬眼看向她。 只见那平日里软弱的小姑娘,直直望着自己,眼底再无半点爱慕。 嵇沅上前数步,走到了余五姑娘身前,很近,近得余五娘都被逼退了一步。 嵇沅微抬下巴,脸上多了几分傲气:“余五姑娘这次可要道歉?还是说余家和我们嵇家要彻彻底底撕破脸?” 她笑了笑:“如此也好,我们两家不合,我倒是要瞧一瞧,往后谁家摆宴请了嵇家,谁还敢请你们余家。” 这有些嚣张的话语出自滢雪的嘴,嵇堰觉得合理,可出自自家温和的妹妹之口,却觉得惊诧。 随之暼了眼自己抬起脖颈,一派傲然的妻子,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一样的抬头姿态,如出一辙的眼神。 他算是知道阿沅的先生是谁了。 原来是向她嫂嫂学的。 余五姑娘瞪大了双目,求助地看向自家兄长。 嵇沅的反差,让余三郎惊讶了一息,但很快反应顾来,看向自家妹妹,语气坚决:“五妹,向嵇三姑娘道歉。” 余五姑娘微微抬眸,看到那冷着脸的嵇堰,又蓦地被吓得低下了头。 语声颤颤的说:“对、对不起。” 嵇沅:“这回便原谅你的无礼了,若有下回,莫怪我不讲道理了。” 说罢,看向自己身边的嫂嫂,抱住了手臂:“嫂嫂,我们走罢。” 拉着嫂嫂的手就径直掠过余家的人,好似他们已经不是太重要的人了。 嵇堰行至他们身旁时,脚步微顿:“我虽不掺和姑娘家的事,可莫要忘了我还是阿沅的兄长。” 说罢,抬脚而去。 余家兄妹俩面色各异。 余五姑娘拉了拉兄长的袖子,忐忑的问:“哥哥,那嵇堰的话是不是在警告我?” 余三郎看了眼她:“不只是警告你,”顿了顿,他又道:“父亲虽官居三品,可在这洛阳都是达官贵人,嵇堰虽比父亲官低,可却是圣上心腹,是父亲不可比拟。若得罪了嵇堰,父亲也会受其牵连,你确定还要如此任性吗?” 余五姑娘白了脸,她心里生出了惧意,喃喃道:“先前我也这样对那嵇三,她没抱怨过伴君,也没告过状,跟个怂货一般,怎、怎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似乎的?” 余三郎微微侧身,转头看向离去的兄妹二人。 许久,才言:“有那么个兄长做靠山,便是再怂,迟早也会挺直腰杆来。” 收回目光,他道:“以后,我们还是谨言慎行。” 他如今与嵇堰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根本没有与之叫板的能力。 * 离得远了,嵇沅才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期待地看向自家嫂嫂,颇为激动的问:“嫂嫂,我刚刚表现如何?” 滢雪颇为欣慰的夸道:“做得非常好,就应该这么对他们。” 嵇堰无奈一哂。 逛完后,便去了秦楼吃夜宵。 姑嫂二人今日格外高兴,还央着夫君,阿兄,准允他们喝两盏果酒。 嵇堰陪在她们身边,可以护着她们,便也就应了。 而果酒后劲上头慢,回到府中,这果酒后劲才上来。 滢雪连路都走不稳,下了马车后,嵇堰便把她打横抱着,看向嵇沅:“你没事?” 嵇沅看了眼醉醺醺的嫂嫂,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她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比嫂嫂还要好。 嵇堰看向妹妹的婢女:“把姑娘扶回去,好生照看。” 随即抱着妻子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嵇沅看着兄长抱着嫂嫂离开的背影,一阵艳羡。 这样的夫妻,才叫做恩爱,才能白头偕老。 那边滢雪被嵇堰抱着入院子,下人遇上都自觉避让。 滢雪攀着他的肩头,笑得似个傻憨憨一般:“夫君,我高兴。” 嵇堰低眸瞧了她一眼,眼底噙笑:“高兴什么?” 她说:“高兴什么都不同了。” 嵇堰用脚踢开屋子,走了进去,再用脚踢上门。 滢雪自顾自说着:“阿爹的结局好了,阿沅的结果也不一样了,她不会为了那么个不值得的伪君子而郁郁而终了,所以我高兴。” 说到最后,她依旧攀着他的脖颈,笑得更甜更粲:“我也不会像梦中那般受辱而自尽,反而有了长得好看,又有本事的好夫君。” 嵇堰不由地一笑,把她抱到了床上,给她脱去鞋袜:“就这么高兴?” “高兴呀,一切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有时候睡醒了,都觉得好像还在梦里头一样。” 嵇堰听到她的话,笑意浅了一些,如今这席话,可想而知初初知道那个梦会成真的时候,她到底有多惊慌害怕。 滢雪低下头,柔软滑腻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眉眼弯弯地望着他tຊ,好半晌才说:“我夫君真俊。” 闻言,嵇堰轻声一笑。 滢雪笑意微敛:“最近我也在想,假若当初做那个梦的不是我,是夫君的话,又当如何做。” 嵇堰还真没想过,他问:“想到答案了吗?” 她轻点了点头:“以前我不了解你,我会觉得你肯定不会搭理,巴不得看着戚家遭难。可现在了解了,也知道你从未记恨过父亲,我想若换做是你做了梦,你会先去查证梦的真实性,再解救我父亲,再次把长公主做的恶公之于众,关入大牢,最后杜绝余家三郎特意接近阿沅。” 听到这,嵇堰看着她:“这就完了?” 滢雪酒意上脸,脸红红地点了点头。 “你呢?”嵇堰问。 “我又会如何对你?” 滢雪难过地撇了撇嘴:“我那时那般怕你,你对我又无甚感觉,护下我父亲周全后,自然不会再在意我,等三年之约到了,定会与我和离。” 嵇堰不悦站起:“你怎就这般确定?” “怎就不确定了?我前边缠着你的时候,你都没正眼瞧我一眼。” 方才还说着高兴的人,现在却委屈得很,眼里红通通的,好似真被嵇堰始乱终弃了一般。 嵇堰无奈,心想就不该与她这个小醉鬼讨论这些的。 他道:“未必,我救了你父亲,你便是害怕,你也会来感谢我,是不是?” 委屈的滢雪闻言,迟钝地琢磨了好一会才点点头。 “当你知道你父亲还会有危险,是不是还得求着我帮忙,还是得来寻我,是不是?” 滢雪又顿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如此,过程还不是一样,只不过开头不一样罢了。” 滢雪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半明半白地点了点头:“好像还真的是一样的。” 见她想开了,嵇堰暗自松了一口气,随而道:“我让人弄水来给你洗漱。” 他吩咐了人,顺道自己也简单地盥洗,回来时,她已经趴着被衾睡着了。 嵇堰无奈一笑,转身去端来一盆热水。给她擦脸擦手,擦脚,拆了珠钗耳饰,顺道也把外衫脱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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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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