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膳后,底下人上来把菜撤下。 裴之烬这才开了口,“一会成衣铺子的管事会带裁缝师傅来为你量衣,喜欢什么花色只管挑。” “好。” “你适合素雅一些的衣裳。” “我与爷想得一般。” 裴之烬见她十分规矩听话,便又坐了会儿,直至外头有人来找,这才起身离开,离去之前,还留了一句:“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 裴老太太这些年上了年纪,身子渐渐不好,长年在慈安堂中吃斋念佛,已经不怎么管侯府的事务了,但是裴之烬这事她又是不得不去管。 裴侯爷长年征战在外,一年里也没几日在府里,至于她那儿媳妇……想到那成日里漠着一张脸,寡情寡意,只会悲春伤秋,连儿子女儿都从不多管的儿媳,老太太长长一叹。 家中就这么个哥儿,她总不能看着哥儿这么混帐下去。 这眼下还未娶亲,就把一个女人往家中带,还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生个病竟然让人连着两次去太医院请太医,还派了副管家跑了一条街,把街上的蜜饯都买齐了,就因为家中姨娘吃不得药苦? 要不是知道自己这个孙儿行事有分寸,她早就抡着拐杖先打一顿再细说。 但饶是如此,也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可知我叫你来何事?” “自是知晓,祖母这是想念孙儿了!”裴之烬对着祖母,向来面笑嘴甜能哄人。 老太太被他这嬉皮笑脸一逗,本一肚子的不满也散了,她瞪了他一眼:“少贫嘴!赶紧把你屋里头那女人给弄出去!” “祖母,孩儿二十了。” “你若想要个妻子,这上京有的是好人家的姑娘,祖母明个儿就给你提亲。咱们侯府没有四十无后方纳妾的规矩,可不兴哥儿未娶正妻就弄个姨娘回来!你这将来叫外头哪个大户人家敢把好姑娘嫁与你。” 裴之烬突然间开了口,“祖母,父亲这一次凯旋归来,又要封赏了。” “怎的突然提起这事?”裴侯此次出征已经两年,就在半个月前,边关传来消息,南晋朝裴家军大败东梁,这一趟凯旋归来自是要论功封赏。 裴之烬没回老太太的话,而是笑着走到了老太太的身旁,然后就坐在了她的手边:“说起我院子里的那个,长得跟柳大姑娘真的是太像了,你猜我怎么会见着的?得亏了昨夜林秋安特特拉着我去了趟百翠楼才给遇上,说来这事也巧,不仅遇上了,我当时还在那儿不小心吃了几口被下了药的酒水,这不,没忍住药劲儿,这事也就这般了!” 他话里说得轻巧,可老太太是何许人? 当初老侯爷去世时裴侯爷才三岁,老太太一个人带着裴侯爷,孤儿寡母,却愣是顶着家族里其他几房施加的重重压力,让当时年仅三岁的儿子承袭了这侯爵,这其中种种,此时听来稀松,可过程多少血雨腥风,也只有老太太一人清楚。 这样的老太太,自不是泛泛妇道之流。 孙子这一番话才说完,她隐隐就猜到了些什么,毕竟当初圣上下旨柳家嫡女的婚事,背后代表着什么,各大家族都是心中明晓的。 圣上这两年身体也是渐渐不行,前阵子更是传出频传太医的事,这消息出来,底下人虽表面不提,但暗自里只怕都一个个开始动了起来了。 宁江侯府这些年来一直保持中立,效忠圣上,但当你的权势大了,便是不站队,人家也是会忌惮的。 她的眼底闪过了忧伤,“罢了,你若是喜欢就留着吧,等你父亲回来后,赶紧找门正经的妻子,这诺大侯府,还需得有个得力的女主人操持着才行。” 裴之烬笑了笑却并不答。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我瞧着周尚书家那嫡三姑娘倒是不错,人知书达理,温婉美丽,也是知根知底……” “祖母,方才茶铺里的老刘子让人送了些新茶过来,孙儿这就去让人送过来给您品尝。” 裴之烬打断了祖母的话,笑着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 每次都这样,一提这个话题他就找借口躲! 老太太看着他这模样,只长叹了一口气,即欣慰孙子年少多慧,外浮内稳,有主张有远见,叫人瞧着欢喜,又头疼着孙儿太聪明难以哄管,也不知道将来哪家姑娘能压得住!
第05章 心头娇珠 这事老太太不管,侯爷不在京中,侯夫人这阵子又去了城南道观礼佛,其他人就更不会管这事儿。 流水的金银头面,布料新衣,胭脂水粉往侯府里送,不仅是侯府里头的人,便是外头的人也纷纷暗自议论起来。 于是定江侯世子新纳了个绝色美妾,极为宠爱,恨不得金山银山都送过去,这一消息似生了翅膀般,一下子就传遍了上京各个角落。 都道定江侯世子弱冠之年,屋里头却一直干净,至今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只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美娇娘,才让世子改了规矩,竟是直接带回了屋里头,且听那意思是要纳为妾室的。 众人皆是好奇,于是便有人探了些消息,据说有位见过那美娇娘的描述,那小娘子生得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一双眸似剪秋水,身姿更是柔若拂柳,美不可方物,且生得与那位肖似。 那人说到最后一句,故做神秘未往下说。 那位是哪位,知情者便皆意会,毕竟当初裴世子与柳大娘子青梅竹马之事也是上京茶前饭后的一芳佳话。 裴之烬听着这些传言,薄唇勾了几分似笑非笑,长指捻一枚枣子于指间轻转:“当真是辛苦这些人了,这得花了多少功夫,才能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就传得这么远。” “属下打听到,这手笔,二房那边也用了些功夫。” “我这二婶啊,自来目光短浅,整日里只知在这内院里争这三两金银物,却不晓得一门内荣辱皆同,罢了,这事由着她去吧!” 屈甲未多言。 府里这位二夫人,自掌了家主持中馈后,一直中饱私囊,只世子与老太太宽容,并未计较,只是这一回竟然把心思动到这上头来,也是个蠢货。 …… 纪南珠看着原本空落落的厅子一下子被那金银珠宝,绫罗绸锻,胭脂水粉摆得满满当当,倒未有太多别样的情绪。 金银钱财皆为身外物,她从来不在意这些,再说这些东西,她将来离开,也是带不走的,至于这些东西背后所谓的宠爱,于她就更是不值一喜了。 红环红霞两个小丫鬟也是头一回见这阵仗,只觉得眼花缭乱,那欢喜样儿比小娘子还要欢喜。 倒是红环还算稳沉,瞧着一屋子堆满也不是个事儿,便问,“小娘子,这些应当如何安置呢?” 纪南珠哪里又知道要如何安置,昨夜里突然被掠来,可那人也未说要怎样安置自己,没名没份,她怎能做主这些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园里有管事的嬷嬷吗?问一问如何安置?” “世子喜静,园里头只有一个管事,就是跟在世子爷身边的屈爷。” “那你们问问屈爷。” “奴婢这就去问问。”红环看出小娘子的为难,便转身离开。 “小娘子,咱们世子可是头一回对人如此上心呢,小娘子的福气在后头呢!”红霞嘴快,有什么说什么。 福气? 纪南珠清澈干净的眸底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更谈何福气? 但这些话,她未说出,只给了小丫鬟淡淡一笑,未置一辞。 裴之烬是日夕方回,屋里头已经点了烛,因着红环出去没找着屈甲,主仆三人也不知道这些物什要如何处置,便还都摆在厅里。 他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箱笼,连桌台上都摆了不少未打开的妆匣,又看向了那坐在角落里的女子。 寻常女子瞧见这满屋子的首饰珠宝,绫罗绸缎,怕不早就欣喜欢快,但那女子似乎并未有多少喜意,她此时已经换下了柔软的纱裙,正坐在西窗台,人望着窗上,整个人透着意兴阑珊的萧瑟。 听到他进来的动静,她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声音温柔:“爷,您回来了。” “今日送来的新衣首饰不喜欢?”他问。 “爷送的,我都喜欢。” “我想纳你为妾。” “您说过会放我走的。” 纪南珠脸色都变了,她原以为他最多是把她留在屋里头侍候一段时间,待哪日厌了就放她自由。 若是成了他的妾,那她岂不是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了,如何还走得? 他昨夜里答应的话,全都是诓骗她的吗? 想到此处,纪南珠眼底蕴着恼怒。 本来娇娇弱弱一个小姑娘,这一怒,似乎都多了几分活色生香,小脸透了粉意,一双眸子晶晶亮,似新洗的水葡萄般。 裴之烬眸色幽沉,轻扣着她的手腕,微一用力,本还坐在椅子上的女子,不防他这一招,人一踉跄,扑入了他的怀里。 坚硬的胸膛,磕得她鼻头都泛了红。 她愤怒又委屈地盯着他,倔强地抿着唇。 “给本世子做妾不好吗?”他垂眸,一双幽深的桃花眸子,分明勾着笑意,可那笑却不达眼底,叫人看不出喜怒,却心生骇意。 她可以为了生存委身于他,那是因为她还有盼头,盼着有日能回去。 可若没有了回去的盼头,她何必再忍这辱! “我不做妾。”纪南珠咬着唇,还是坚定地说道。 裴之烬看着那倔强的眼神,突而就笑了,这一回,笑意揉进了眼底,他松开了手。 纪南珠连忙后退了一步,直至腿撞上后头的椅子,退无可退。 “求世子怜悯,我一定会好好侍候您,只求您在厌倦后能放我新生。” 她自知自己的情况,莫说已经失之清白之身,就是未失清白之身,叫人转手卖了这么多遍,再回家里,只怕家中族里人都不会容下她这个失了清白的女子。 但她回去后可以换个身份,再接出她阿娘一起生活。 她是阿娘活着唯一的盼头。 阿娘当初是低嫁的阿爹,可是阿爹娶了阿娘没几年就喜新厌旧,姨娘娶了一房又一房,阿娘渐渐与阿爹生份,后来更是到了一年不见一面的地步,阿娘常说如果不是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本想着这边安稳下来,再寻个机会,找人给阿娘去个信,让阿娘知道她还活着,让阿娘好好活着等她回去。 裴之烬幽沉的眸子盯着她,一言不发。 窗台风过,烛火噼啪晃了一下,那光在男人的脸上晃过。 她只觉面前男人深不可测,叫人心惊。 可她却也有自己的脊骨,有自己的盘算,她挺着背,倔着眸子看他。 良久,他才留了一句,“我会着人给你一个新的良籍身份,待你将来离开,你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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