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什么东西? 凌月从对方这句话中获得一个消息:云飞翼并未向黔朝众人透露她的身份。 至少,今日那名奉命于黔朝军队的沁兰山庄成员对此并不知情。 凌月更加确信,云飞翼并不在意前朝王庭的存亡,仅是痴迷于炼制蛊毒。 凌月思及云飞翼,遂收回思绪,倾身凑近了看云飞翎包扎伤口,眸光似能穿透夜色。 “云飞翎,你懂得如何炼制蛊毒吗?” 云飞翎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片刻,旋即将纱布打了个活扣,偏过头注视凌月。 “不曾。我,自小热爱习医。但……”他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在唇边轻轻止住,转而换了话题。 “你放心,将军不会被感染,回去歇着吧。” 凌月轻轻摇头,“我在这里守着,你回去吧。” 云飞翎不再多劝,转身出了营帐。 凌月又将视线落在江凌安露在被褥外的膝盖上,反复忖度方才云飞翎所言。 今日出现的傀儡毫无自主意识,故而为死物,或是用死人炼制,如她这般神志清明的应当算得活物。 凌月百思不得其解,活物不受人操控,炼制来作何用处? 云飞翼曾说他和凌月都是炼制蛊毒的容器,从字面意思来看,炼制蛊毒的人将众多蛊虫放入活人体内,令其自相残杀,最后存活下来的那只便留存在人的身体内,将人当作容器。 江凌安在榻上动了一下,眼角余光扫到坐在榻边的凌月,面色微怔,“凌月?怎么不回营帐睡觉?” 凌月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凑到江凌安面前,低声道:“将军,我担心你会被傀儡身上的蛊毒感染,变得和他们一样。可云飞翎说傀儡是死物,你不会被感染。我仍是不放心,想亲眼看着你醒过来。” “将军,您可还好?”凌月指尖轻抚着江凌安露在被褥外的右腿。 江凌安扫了一眼凌月的指尖,“无碍,暂时动不了。” 凌月闻言,微微俯身,伸手掀开他的袍摆。 江凌安“哎”了一声,抬手遮挡,似要退开。 只见白色长裤下,江凌安右膝处裹着厚厚一层纱布,浸出淅沥的乌黑血丝,周围皮肤青黑一片。 凌月望着江凌安腿上的伤口,一条长腿布满红痕紫印,颇为刺眼。她的眼圈儿渐渐泛红,几滴珠泪倏地滚落,滴在江凌安身前的外袍上,晕染开来。 凌月在凌州大营已逗留一年有余,江凌安无数次目睹她流泪。 此刻见状,不禁失笑,抬手轻抚她的头顶,感慨道:“一年了,一点也没有长进。” 凌月听了这话,眼泪决堤一般。江凌安无奈,只得低声安抚。 “将军,全是因为我,才害得你受了伤。” 江凌安听她说完,心中略有触动,遂宽慰道:“我没事,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凌月听了,不便再作停留,抬袖轻拭眼角泪渍,遂转身便要出门而去。 谁知江凌安在身后似又想起了什么,斟酌着字词,出声叫住她,“凌月,你可愿同我说说云飞翼的事?” 凌月心头一紧,脚步顿时停下,她心下清楚江凌安终究会问起这件事。她本该主动告知,却苦于不知如何开口,又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 凌月僵硬地转过身,眸中闪烁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忧思。她迟疑片刻,将视线虚虚落在在江凌安那张略带病气的脸上。 江凌安眼神清明,凌月被他看得心里发虚。 是江凌安将她带回凌州大营,视她如亲闺女一般,细致入微。 然凌月心中明了,她和江凌安究竟是两个对立面。她是黔朝送往荣朝的质子,因她私下逃走,荣朝使团众人尽数丧命,两国之间嫌隙愈加深重。 近日来凌州大营屡遭偷袭,凌月不敢否认与她无关。 凌月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矛盾,她愧疚于这一切因她而起,然她自身更是深陷其中的受害者,内心难免觉得委屈。 她缓步朝江凌安靠近,垂首将头埋在胸前,只留头顶一个发髻朝着江凌安,声音细如蝉翼,“我其实……” 她差点就要将自己不便言明的身份宣之于口,然又及时止住,话在唇齿间转了个弯,变了味。 “云飞翼,便是沁兰山庄庄主——专为黔朝军炼制傀儡的人。他说我本是他炼制的傀儡,却打伤他逃走了。” 凌月稍稍抬起头,打量江凌安,察觉到对方脸上的神色未变,除却病容,并没有她害怕看到的情绪。 她这才有勇气继续开口,“将军,可是我并不记得这些了,我不相信他。但我身上确实有蛊毒,这又很矛盾。我不敢告诉你,我怕……” 凌月言及于此,不由的满眼又滴下珠泪来,似当真受尽了委屈。 见她已哭的哽噎难言,江凌安着实于心不忍,遂抬手示意凌月不用解释。 江凌安从云飞翎口中得知云飞翼的身份,孪生子双双因故离家数年,与云鹤祥再无来往,此事在昀京城内常被茶肆酒楼里的客人当作谈资。 然云飞翼在黔朝军中炼制傀儡一事,却是闻所未闻。想必云鹤祥老先生亦是对此毫不知情,不然早已亲自上门清理门户了。 “将军。”顾柠在营帐外轻声喊道。 凌月起身,上前推开营帐门。 顾柠跨进帐内,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语速飞快,“将军,京城来的加急信。” 京城发往各地驻军的加急信函,通常分为四类。信筒上绑有缎带,颜色分别代表不同的内容。 黄色代表天子令;白色用于朝中发生的重要事务,需优先处理;黑色指军务;红色则标示加急军务,诸如有人起兵造反、外敌入侵之类。 顾柠手中握着的便是一个红标信筒。 江凌安像是被那抹红色刺痛了双眸,一时忘了自己右腿上的伤,倏地起身从榻上跃下,直直往前扑了过来。 凌月同顾柠二人皆是一惊,双双迅速拥上前去扶稳江凌安,才堪堪没让他直接摔倒在地上。 江凌安接过信筒时手指微微发颤,手背上青筋微凸,他就那样立于营帐正中央的位置,怔怔地注视信函上的字看了许久。久到凌月以为他只是因着腿伤疼痛而不得动弹;久到顾柠以为黔朝军队攻到了昀京城门。 顾柠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试探着开口探询,“将军,发生了何事?”?
第11章 、水中月(十) ◎噬骨◎ 建安十二年,七月十七日,荣朝皇太后崩。 江凌安手中握着那封红标信筒,久久伫立原地,宛如被霜雪凝固了一般。 那是在这个世界上,自父母病逝之后,最疼爱江凌安的外祖母。 顾柠与江凌安自幼相识,深知江凌安与太后情深,尝试着安慰道:“将军,太后年逾古稀,算得上是喜丧,您……” 江凌安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将信筒收起,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抹了把脸,“我知道,我只是……”他转身看着顾柠,眸中雾气氤氲,“我安排一下,你……我安排一下……” 凌月见江凌安竟是语无伦次起来,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一只手,那是江凌安教会她的动作,可安抚人心,“将军,您还好吗?” 江凌安机械地摆了摆手,瘸着腿走到一处案桌旁坐下,一只手掌撑着额角,闭了闭眼,又倏地睁开,吩咐道:“顾柠,明日我回京城一趟,我自小受太后疼爱,不敢失了这份孝心,凌州大营,就交予你……” 顾柠面色肃然,连忙朝江凌安走近了几步,道:“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誓死守卫凌州城。” 江凌安沉重地点了点头,又将眸光落在凌月身上,“你……” 凌月面露不舍,抬眸怔怔望着江凌安,认真道:“将军放心。” 次日清晨,江凌安在两名守将的搀扶下跨上马准备出发。 顾柠正立于马前听他吩咐,便见云飞翎领着凌月匆匆赶上前来,阿兰亦紧随其后。 江凌安勒住马缰待人走近。 云飞翎抬手递与江凌安一个小瓷瓶,“将军,此去昀京路途遥远,恐伤口感染,须得注意及时清洗,还请带上这瓶药膏。” 江凌安伸手接了,道了谢便要出发,又见云飞翎似还有话说。 “将军,在下近日或将返回昀京,意欲带凌月随行,请家父瞧瞧她身上的蛊毒。然我一介未婚男子,不擅照料稚子,劳烦将军准许阿兰一同前往。” 江凌安听得此言,神色隐约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诧异。 “但闻云老先生精通医术,却不知还善蛊毒。既有着这么个机缘,凌月若是愿意同你前去,我自是没有异议。” 江凌安视线落在阿兰身上,略显迟疑,尚未偿言明,云飞翎似已洞察了他的顾虑,遂以言语宽慰,“将军无须多虑,在下稍后便前往凌州城内的四方医馆,求一名坐镇大夫前来军营相助。” 江凌安稍作思索,旋即应下,遂勒住马缰,并两名亲卫策马远去。 - 荣朝,昀京,惊云山庄。 庄主云鹤祥正伏在书房的书案上写着什么,老管家敲门进来,眉梢染了喜色,“老爷,二公子回来了。” 云鹤祥落笔的手一顿,笔下的宣纸上浸了一大块浓墨。旋即,他将手中的笔搁在了书案上的一枚青白瓷笔山上,站起身来。 老管家打量着云鹤祥紧绷的面皮,斟酌着字词,“老爷,二公子还带了人回来。” 这话让云鹤祥紧绷着的面皮有了点松动,他微微一怔,偏头觑着老管家,“带了什么人回来?”他捋了捋银白长须,微眯着眼,安排道:“将人带去厅堂。” 兴许是老管家面上的喜悦之色感染了云鹤祥,他转身去往厅堂的路上步态轻盈,眉间眼角皆是笑意。 云鹤祥理了理方才伏案写信时稍皱了衣袍,这才推门进了厅堂。 老管家正托着小茶盘在一旁奉茶,抬眼见了云鹤祥,朗声道:“老爷来了。” 厅堂之内,坐榻上坐着三个人,正是云飞翎、阿兰,以及凌月,听见老管家的提醒,纷纷站起身来朝着云鹤祥行礼。 云鹤祥扫了一眼云飞翎身边那名的年轻女子和一个……女童,面上不自然地流露出一抹欣慰之色。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敛去了颜色。 云飞翎大步走上前去,向云鹤祥表明了来意。 云鹤祥耐性听他说完,面上刚染上不久的一点浅淡的喜色倏地消散。他一甩袖袍,冷哼一声,便转过身子背对着云飞翎。 老管家见状,忙张罗着将阿兰同凌月安排至客房休息,领着二人出了厅堂。 去往客房的路上,凌月的耳畔隐隐传来云鹤祥同云飞翎的谈话。 云鹤祥:“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你打算何时再进我惊云山庄的大门?我还当你是携妻带女归来拜见垂垂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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